余家村的隔壁村，名叫王家村，这里的王家族长，听说要修建一栋房子，所以让余大山过来做一些雕刻工作。

本来山区乡村的人家，哪里能够比得上城里面那些高门大阀。不过听说王家有个儿子在京城做官了，前些日子不仅仅将王家村的祠堂大肆修建了一番，那个宏伟啊！让临近几个村的都羡慕不已。

来到王家石场的时候，余观海很容易的就看到一块大石头旁边，坐着的那个拿着凿子的佝偻背影。

“爹……”

余观海叫了一声，余大山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看了过来。

刀削的面容上，带着岁月刻画的痕迹，皮肤泛黄，是长时间在太阳下凿石的结果，一双手满是老茧，很是粗糙。

余大山看着余观海，好似有些不待见。

“过来吧！从今天开始，你就开始和我学习石块雕刻，先坐在旁边看着我雕刻，有什么不懂的，就问。”

对于余大山的冷淡，余观海很清楚，还不是恨铁不成钢吗？本以为自己凭着聪明劲，至少能够为余家弄得秀才的名声，没想到自己最好怪力乱神，余大山哪有好脸色啊！

余观海走过去，将背上的小背篓一丢，坐在余大山的旁边，静静的看着余大山的雕刻。

余大山极为专心，每一下锤子落在凿子上，都极为稳当，好似经过了上万次的历练一般。而那凿子，如同已经成为余大山身体的一部分，如驱臂使。

“叮叮叮……”

凿子落在石头上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在余观海的耳边，好似成为天地间唯一的声音一样，那被凿子敲飞的石头碎屑，如同带着鲜活生命，在空中跳动着，随后落在地上，融入众多石头碎屑的一部分，再也寻找不到。

余大山正在雕刻一个门头石花，这石花是藤状的，花朵很小。这是极为考验雕刻石匠的活计，一般技术稍差一点的，往往难以体现出鲜活出来，最后成为藤与花之间衔接不恰当。

不一会儿，一条极为精致的藤花出现在余观海的面前，虽然是石雕作品，也没有栩栩如生，但是却给人一种神韵，好似这石雕并不凿子凿出来的，而是就长在这石块之上。

完成这一部分之后，余大山长呼了口气，抬眼看了看余观海，发现余观海正呆呆的看着自己雕刻出来的藤花，眼睛一眨也不眨的，顿时有些气愤，这个样子他不是第一次看见了。

想来这小子又在神游他那什么神鬼仙人怪物了。

“看清楚了没有？”

余大山一声略带怒气的轻喝，让余观海一下子回过神来。

“啊？哦……看清楚了。”

余大山轻哼一声：“看清楚了，有什么不懂的吗？要是没有的话，把你的背篓拿过来，去那边拿选一块石块试一试。”

“哦……”余观海站起身来，将自己的小背篓搬过来，拿出里面的锤子和凿子，顺便把那个荷叶包裹着的馒头递给余大山，说道：“爹……这是娘给我的，我吃了一个，这个给你。”

余大山看了看那馒头，没好气的说道：“你娘给你的，你就全部吃了，雕刻师费力的活计，就你这单薄的身子，伦得起几锤子，赶紧吃了。”

“啊？这……”可是自己已经吃不下了啊！

看着余观海的样子，余大山一把拿过馒头，塞到余观海嘴边。

“咬着……”

“呃……”

看着余大山不容置疑的目光，余观海只得张嘴咬着，虽然余大山行事有点严厉，也有点怪异。但是余观海心里却是有着一股暖流，侵袭着他的四肢百骸，那是一种无声的父爱。

他咬着那馒头，馒头内的淡淡甜味，让他如同吃着蜂蜜一般，很甜……很甜……

甜得余观海的眼圈都有些湿润起来，这时候他第一次发现，父亲有些苍老了，鬓角已经出现几根白发，刀削的粗糙脸上，皱纹更为褶皱，眼袋也重了几分。

回想起自己这些年来，不仅仅没有好好读书，反而追求那些怪力乱神的神仙鬼怪，一股心酸涌入心田。

“爹……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的和你学习石匠的，你年纪也大了，以后这些事情就让我来做吧！”

“你……”余大山看着余观海的样子，不像是假话，很真诚，发自内心的。顿时含笑起来，调笑道：“你这个小兔崽子，不给我添麻烦，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可不指望你能够学得好。只要你以后不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动作，脑子里面不再想那些神仙鬼怪，实实在在的做人，无论你成为什么样的，我都满意。”

余观海咬了咬牙，重重的点了点头。

“爹，你放心吧！我会的。”

“恩……去吧！我看看你有没有雕刻的天赋，否则我可得收个学徒了，这门手艺可不能失传。”

余观海转过身，拿着锤子了凿子，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块上坐下来，回想起刚刚余大山的模样，余观海心里充满着自责，想想自己的同龄人，不是在私塾读书，就是已经成为家里支撑的一部分了。

而自己呢？庸庸碌碌的，再过几个月，就到了加冠的年纪。加冠之后，就是真正的成年了，自己到现在身无所长，能做什么？能干什么？

想着想着，余观海不禁留下了眼泪，划过那青涩的脸庞，落在嘴角，应和着馒头的淡淡甜味，变得异常苦涩起来。

他拿起凿子，落在石块上，落下了第一锤。

不远处的余大山看着余观海已经开始雕刻，不禁摇了摇头，雕刻首先需要在石块上绘图，方能够在雕刻当中，不弄坏整个作品，防止自己手误。

而这个小兔崽子，直接不绘图就动手，完全就是胡来嘛。不过余观海第一次雕刻，余大山也不再多管，就让他先锻炼锻炼身体，往后慢慢的教授他雕刻的手艺吧！

只要这小子不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他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