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浅墨听见凌霄开始刘潇率兵的时候，脸上原本带有的笑容瞬间消失，刚想脱口而出的“立马集合军队”又被凌霄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他说什么？刘潇，退兵了？

怎么会，好不容易知道了若雪在哪，又费劲心思混进来，怎么会甘愿无功而返？他不是和若雪商量好了，要一起走么？呵，缩头乌龟罢了。

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现在应该不愿意为了若雪再冒险了吧。若雪啊若雪，你看看这个男人，你若是知道了，是否会后悔冒死去牢狱看他，是否还觉得一切都值得？

白莫离见楚浅墨脸上变幻莫测，轻轻扣了扣桌子，楚浅墨闻声抬头看向白莫离，只听白莫离说道。

“原先你以为若雪去监牢，是为了和刘潇重叙旧情，是为了和他商量如何一起远走高飞，现在你可知道了，云若雪去找刘潇，是为了劝说刘潇退兵，为了黎民百姓，更为了你。”

楚浅墨扬声一问：“为了我？”

“可不。因为你扣下刘潇，邻国皇帝宣战，百姓刚刚才从战争硝烟中出来，现在又要饱受苦难，能不怨恨于你么？”白莫离解释道。

楚浅墨让凌霄继续武装待发，挥了挥手让他退下了。

按照以往，楚浅墨未尝不明白，凭他的聪明心性，许多东西无需言语即可明白，但是嫉妒，失望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头脑，让他不识庐山真面目。

以前听云若雪解释，也只当她是在掩饰，今日听白莫离一番话，才醍醐灌顶。

说到底，终究是因为自己没有信任云若雪。

楚浅墨这才意识到，一直错了的人，一直钻牛角尖的人，一直身处迷雾不明形势的人，都是自己。

皇帝早已听说京城如此变故，只是路途战争纷飞，王公大臣都上书劝诫皇上缓缓再回銮，万一伤及龙体那便是天下人的罪过。更何况邻国皇帝一直虎视眈眈，恨不得立马将我朝覆灭，此时出行，危险万分。

皇上这才在南方多停留了几日，听着前方来报，敌军已撤退，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收拾东西回銮。

路途见百姓流离失所，店铺关闭，还有无助孩童在街道上放声大哭，皇上看着如此情景，心下难免难受，这些都是他的子民，身为皇帝却没能好好保护他们，也带了一丝怨气，说到底，终究是楚浅墨处理得不够完美，只顾儿女私情全然不为百姓着想。

各宫妃嫔看着皇上一直黑着脸，也不敢再往前多说话，一个个的敛着神色，再无往日的千娇百媚。

隐水一直跟随着皇帝，事事顺着皇帝心意，颇得皇帝欢心。又怂恿着那些平日里受皇上宠爱的小女人在皇帝年前吹枕边风，说看着这些百姓如此可怜，心里也是跟着十分难受。若是皇上，定然不会将局势弄得如此僵硬。由是，皇帝心里更加不满。

待白莫离离去后，楚浅墨遣了所有人独自坐在梨桌旁，面前摆着那副云若雪失忆时自己凭着印象画的她初嫁二皇子府的样子，上面还被云若雪题着：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不敢言。

外面疏疏漏漏的阳光快要散尽，细小的灰尘在空气中漂浮，明丽的天空染有一层薄薄的红晕，远处有一卷厚厚的云彩显得格外突兀。楚浅墨抬头眯眼细瞧，觉得心里也如那片天空晴朗。

即使白莫离过来说了许多，但是楚浅墨心里还是有许多疑问。

正愣神想着，凌霄进来了，因着周围没有人，遂凌霄放心地说：“回主子，属下查清楚了。刘潇在宫里安插了一个人手，名叫刘玉，一直没有什么作为只是一个普通侍卫，刘潇此次得已轻易进宫，又托人传话给云姑娘将她带到刘潇面前全都托赖了刘玉。

只是属下不知，刘玉为何会和云姑娘有牵扯。若是旧相识，云姑娘应过早就提醒主子，以免刘潇有什么动作，若是一直不知刘玉身份，又怎会和他有所联系？”

楚浅墨知道凌霄疑问，这也正是自己疑问，一开始还在想为何刘潇能轻易找到若雪，所以自己怀疑刘潇和若雪有染，如今刘玉的出现，倒是解释了这件事情。

凌霄继续说道：“主子，属下还查清了一件事。当日杀害老将军的人，就是刘玉。刘玉手上也有一个疤，是刘潇秘密组织的烙印，和那日出手杀害老将军的人的手上的疤，一模一样。”

楚浅墨闻言，眼里闪过狐疑，刘玉是刘潇的人，怎么还要杀害王冕老师？

莫非是刘潇忌惮王冕老师的才谋，所以要铲除自己的左膀右臂，以便日后么？若如此说来，自己一直寻找的凶手，寻找的背后黑手，便是刘潇了。

凌霄见楚浅墨没有说话，思量了片刻，走到楚浅墨面前，说道：“不仅如此，还有一件更大的事情。”然后便伏到楚浅墨耳朵旁道。

“刘潇深知主子和三皇子不和，打算派刘玉和三皇子谈判，两人联手逼皇上禅位，顺便处理掉主子，所以刘玉一开始便接近了三皇子，在他手下做事。只不过二人还没来得及谋划，或者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被刘潇闯入皇宫打破了计划，刘玉此刻不知下落。”

楚浅墨的眼里蒙上一层阴翳。鎏金镂空瑞兽香炉里冒出的青烟袅袅也难以平复楚浅墨心中的怒气，手里的毛笔瞬间被折成两半，只听楚浅墨冷冷地道。

“如此说来，是隐水想要了老师的命，不仅如此，还想要父皇的命和我的命，真是胆大包天！原以为刘潇是将要身败名裂的人，没想到背后的阴谋诡计施展的一丝不露。若不是得知若雪现在在我这，恐怕这万里江山都要拱手他人了。”

凌霄附和道：“是，一旦刘潇和隐水得逞，恐怕刘潇也不会留得隐水这样奸诈阴险的人在身侧，到那时，这天下就都是刘潇的了。那……这件事要不要禀告皇上？”

楚浅墨摇了摇头，表示不必，说道：“父皇未必全肯信我。这次战火纷飞父皇对我已有不满，若是出手，必定得干脆利落一击毙命。”

凌霄俯首坚定道：“是。”

楚浅墨看着外面如血残阳，握在窗棂上的手指渐渐蜷缩成一团，骨节青白。外面这棵大树，常年挡着阳光只落下一地阴影，任由那些昆虫爬开爬去。这棵大树是留不得了，自身便是碍眼之物，还存心给别的害虫以喘息之地，真真是不自量力。

到了时辰应儿走进来，楚浅墨脸色一缓，问道：“还是按照以前一样，别让若雪知道。”

应儿福了福身，低头道：“是。”便退下了。楚浅墨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心下有块柔软的地方正突突跳着，冲击了几分原本的严厉萧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