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瓒，姜锦，原来如此。”顾老爷子喃喃道。

虽说他们已经接受了姜锦的孤女身份，也决定不再计较什么门当户对。但是当听说姜锦外公是寒山居士姜瓒，也意味着姜锦出自那个姜家时，这当然成了意外之喜。

姜家曾经也是鼎鼎大名的豪门巨族，曾在上个朝代烜赫一时，最巅峰的时候，势力与名望甚至超过了顾家。可惜后来姜家没落，实力大减，后代凋零。又逢战乱年代，姜家子弟要么选择投军，要么选择漂泊异乡。

到最后，姜家子弟活下来的，也就只有姜瓒一人。

姜瓒幼时，姜家还有一定底蕴，但就像是红楼梦中逐渐走向衰败的荣国公府，内里腐朽但繁华犹在，姜瓒也是在那个环境下受到了良好的教养，才有了后来成为画圣的底蕴。

可惜，姜家最兴盛的时期，顾家在蛰伏保身。等顾家于乱世崛起，占据一席之地，姜家却已然没落。

所以顾姜两家虽然彼此都知道对方家族的存在，但是深处却没有多少来往。

只是后来顾老爷子崇敬姜瓒为人，更景仰他的才华，对这些近代美术史上无人能出其右的大画家神往不已，家中还收藏有他的画作。

如此一来，顾老爷子听说姜瓒是姜锦的外公，那就更加生出一股亲切感。

若论门当户对，再也没有什么比姜家这种门楣，与顾家更加门当户对。

顾家总体来说还算是淡定，唯有顾乔，一脸兴奋得像是见到了偶像的少女，拉着姜锦问东问西，闹得姜锦险些招架不住。

趁着其他人没注意的时候，姜锦有些困惑地问顾寒倾：“为什么你完全不惊讶的样子？”

“在海城我就知道了。”顾寒倾笑道，“难道你忘了，老宅的外公那些书籍画作，是我帮着整理的。”

姜锦恍然大悟：“原来你那个时候就知道了，居然完全没有表露出来？”

顾寒倾但笑不语。

“阿倾，锦锦，过来。”顾老太太朝着两人招招手，等他们到了面前，便拿着一张纸问，“这个是你们的生辰八字吧，我得让人算算，找一个合适的日子举办你们的订婚宴。”

顾老爷子脸色不大好看：“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这些封建迷信！”

老太太不乐意了：“什么叫封建迷信？这叫传统文化！你这个老头子不懂就不要胡乱说话！”

顾老爷子哼哼两声，却没敢再过多反驳。

“哎知雅，上次你跟我说过一个地方叫什么来着，很灵验的，明天带我一起去看看。”

于知雅不知道在低头想什么，老太太跟她说话也恍若未闻。

“妈在跟你说话呢。”顾韩城无奈提醒了于知雅一句。

“啊？妈你说什么？”于知雅满脸茫然。

“知雅，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顾老太太关切地问，“我看你脸色不大好，要不要先回房间休息一下？”

“也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于知雅脸色的确不好，苍白而没有血色，起身的时候还很有礼地跟姜锦道歉，希望她不要介意。

姜锦摆手说不会，心里却有些诧异，这位顾夫人，什么时候态度对她什么好了？她以前总觉得这位顾夫人待她有些奇怪，笑里藏刀的样子，现在这种感觉却完全消失了，难道说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于知雅前脚刚离开，顾韩城后脚就找理由跟了上去。

顾老太太见状很欣慰，以为大儿子夫妻俩是和好了。

顾筱却在悄悄撇嘴，找个机会偷溜了出去，直奔她爸妈住的小楼而去。

此时顾韩城夫妻俩已经一前一后回到小楼。

“知雅，我们谈谈。”顾韩城上前拽住于知雅的手臂。

于知雅神色疲倦：“我们有什么好谈的？”

顾韩城默了默：“都是过去的事情，你又何必放在心上？”

“过去的事情？”于知雅摇头，“也不算是过去的事情，只是这次让我明白了很多。顾韩城，我们离婚吧。”

房门被人砰地推开，顾筱就站在那里。

“离婚？你们为什么要离婚？”

顾韩城夫妻俩对女儿的出现很震惊：“筱筱，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能偷听爸爸妈妈讲话呢？”

顾筱对此充耳不闻，眼泪刷地流下：“是不是因为姜锦的妈妈，你们才说要离婚的？是不是？”

顾韩城头疼不已，接踵而来的变故让他简直不知该如何应对：“筱筱，你不用担心，爸爸妈妈不会离婚……”

“会离婚。”于知雅坚定地打断顾韩城的话，“但是筱筱，真相不是你想的哪样，跟姜锦的妈妈无关，你也不要随便迁怒于别人，这是很幼稚的行为，知道吗？”

事到如今，她也想明白了很多。

一切其实跟姜媛也没什么关系，姜媛也许都不知道曾经有这么一位男同学，深情而真挚地暗恋过她。就算知道，也就是笑笑而过的事情。

何况伊人已逝，跟顾韩城更是从未有过任何来往，若是一味怪罪到她身上，就如于知雅对顾筱说的那句话，这是很幼稚的行为。

这段时间让于知雅也清楚了她要的是什么。

既然一开始她结婚是为了爱情，那么现在她离婚，也是为了爱情。

对此于知雅心意已决，就算是儿女也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有的时候，女人坚决起来，那份固执远比男人可怕。

顾筱不想听也不要听，转身跑掉。

她从小楼出来，没头苍蝇似的一头乱转，边走边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筱以前是何等骄纵自傲啊，她是顾家的小公主，众星捧月的对象，父母恩爱更是被她视为未来想要的生活模板，这世上再没有比她更幸福的人。

但现在，顾筱只觉得她就是个爸妈都不要的小可怜。

她的脑子里乃至于开始幻想，爸妈离婚后又各自组建了家庭，到时候对她和哥哥肯定会跟电视剧里的后爸后妈一样冷漠！

她该怎么办？

泪眼婆娑间，顾筱看到远远一道白色的身影，那可真是刻骨铭心的熟悉。脑子里一股劲儿冲头而上，不管不顾就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

“姜锦！你给我站住！”

刚从卫生间出来的姜锦，被斜里气势汹汹跳出来的人给吓了一跳，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顾筱。

察觉到顾筱对她的不善，姜锦眉头一皱，绕过她就要离开。

顾筱却再次拦在她面前，还张开双臂挡住了她的去路。

姜锦都气笑了，这小姑娘是在跟谁闹脾气呢。

“你笑什么！”顾筱刚哭过的眼睛跟兔子似的红通通，“是不是觉得我爸妈要离婚了，你心里特别开心？”

“你爸妈要离婚我为什么要开心？”姜锦觉得这逻辑不通啊，转而又诧异起来，顾韩城夫妻俩要离婚，顾家二老知道这件事情吗？

顾筱冷笑：“难道不是吗？我爸妈要离婚，全都是因为你！”

顾筱自以为她是气势十足的质问，实际上她这番话在姜锦眼中，就跟无知孩童大喊大叫一般无理取闹。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我也只能告诉你，这和我没有关系。”姜锦一摊手。

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顾筱气急了：“怎么和你没有关系？如果不是你妈妈……！”她及时刹住车，把话给吞咽回去，强行岔开话题，“反正，我爸妈离婚都是因为你！我不会让你好过的！你也别想进我们顾家！”

“小姑娘，这件事情好像不是你能决定的。”姜锦扬起笑容，指了指顾筱身后。

顾筱登时头皮发麻，僵硬地转动脖子，往身后一看。

“小，小叔！”放狠话当场被抓包，顾筱欲哭无泪。

顾寒倾面沉如水：“顾筱，你已经十八岁，你能对你刚才说的话负责吗？”

顾筱哭丧着脸，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她……当然不能。

“我先走了。”顾筱扭头狂奔，很快逃之夭夭。

“你都听见了？”

顾寒倾嗯了一声，走到姜锦面前，帮她把发丝别在耳后，嗓音柔暖：“你不要把小孩子的话放在心上，顾筱就是被宠坏了，她说的话没有任何意义。”

“当然！我能跟她一个小姑娘计较吗？你是不是把我看得太小气了？”

“小姑娘？”顾寒倾低低笑出声来，捏捏姜锦的脸蛋儿，眼里的柔意能滴出水来，“你也没比顾筱大几岁，说话这么老气横秋。”

姜锦哼哼道：“那是心理年龄。”

顿了顿，姜锦问道，“对了，顾筱那小姑娘的话你也听到了，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大哥大嫂要离婚？”

顾寒倾摇头：“我也不知道。”

姜锦却低头思索起来，顾韩城夫妻俩要离婚，顾筱却说是因为她妈妈。据她所知，顾韩城跟她妈妈是大学同学，两人以前交情还不错……难道又是初恋的故事那老一套？

可作为这个故事里初恋的女儿，姜锦从未听过姜媛提起顾韩城这个名字，说明他们以前并没有多么深切的交集。

再说了，她妈妈都去世多久了，能和如今的顾韩城扯上什么关系？

“等会儿我找我妈问问。”顾韩城记得，二老到巴黎见他们的时候，就曾告诉他，说大哥大嫂吵架了，这也应该是他们离婚的导火索。

“算了，也许只是误会。”

姜锦也没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