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暮暮从来时的风风火火，到走时的毫无预兆。

整个过程，安夏、姜锦以外的一众人等都没有插话的机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假蒋郁真蒋暮暮，来了又走，至始至终没有跟他们说一句话。

等她离开，他们却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庆幸那人不是蒋郁。

蒋暮暮背景厉害，到底还没到一个名字就吓得他们冒冷汗的地步。

在几人中，尤以廖美燕的表情变化得最是极端。先前以为那是蒋郁，吓得她站都站不稳，丑态毕现，向文东还看了她一眼，就是没跟她说话。

后来知道并不是，廖美燕就难堪极了，精心维持的面子里里外外撕得丁点儿不剩。而她将这一切都归根于姜锦身上！谁知道她是不是串通那个蒋暮暮来骗她！

蒋暮暮若是在这儿，估计会送这位廖小姐几个字：

多大脸？

姜锦转头，不疾不徐跟向文东等人，点头算作道别，她的车也总算被泊车小弟开出来了。安夏自然是要跟姜锦同行的，她随意抬抬手说我们下次再见，廖美燕除外，这就要离开。

章盛他们自然不可能就这么任由安夏走了，叫住她，顺便让她谅解谅解，廖美燕她真不是存心的，谁都知道她那个性子，口无遮拦，让安夏不要放在心上，更不要跟她计较。

安夏冷笑：“行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廖美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还能不知道？侮辱我可以，侮辱我朋友就是不行！这件事情我说没完就没完，你们要是再帮她说话，那大家都没朋友可做！”

姜锦站在车门外，懒懒抬眼：“夏夏，走了。”

语气甚是冷淡。

廖美燕终于被激了出来，失控地冲安夏大喊：“行！没完就没完！你为了一个小明星跟我们翻脸，说出去到底谁脸上比较难看！安夏！当年你是帮了我们家，但是该还的恩情我也没少你吧！你还要我怎样？当你的狗是不是？”

安夏哟呵一声，故意阴阳怪气地：“总算肯说话了？不躲在后面做小公举了？又当又立说的就是你！明星怎么了？吃你家米了？她是我安夏一辈子朋友！你打我朋友脸，还想让我跪下叩谢娘娘恩典？滚吧你！”

安夏嘴巴太毒了，尖酸刻薄起来，把廖美燕气得脸都红了，偏偏半个反驳的字都说不出来。

曲琪结结巴巴道：“夏夏，你说话还是，还是注意点。”

“我说话怎了？第一次见我怼天怼地呢？”安夏大大翻了个白眼。

其他人不说话了。

的确，安夏这张嘴从小就能气死人的，对廖美燕已经很克制了。

廖美燕眼睛红了一圈，悲愤欲绝地瞪着安夏：“好！我们走着瞧！看这个小明星你能护到什么时候？以为认识蒋暮暮，就能扯蒋郁的大旗？别开玩笑了！”

她话音刚落，街道另一头又传来轰鸣声。

与机车那嚣张的轰鸣声不一样，这是典型的顶级跑车引擎声音，低沉咆哮，怒而生威。好的跑车，光从轰鸣声就能分辨出优劣。

一辆银绿相间的柯尼塞格开了过来，车灯晃眼，突然间就在伽蓝酒吧门口停下。

所有人都脸色怪异，因为他们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姜锦的神情古怪，则是因为她认识这辆车，某个人开着这辆车到她面前去嘚瑟过，还献宝似的说要把这辆车送给她，不过最后被她拒绝了。

这个人就是蒋郁，这会儿正推开柯尼塞格的车门，大步迈了下来。

依旧是这张让繁星皓月都黯淡无光的脸，依旧是蔚蓝如星海流淌的湛湛双眸。与刚才机车下来时的邪气肆意的笑容不同，现在的他如玉脸庞覆盖霜雪，眉眼冷淡，嘴唇紧抿。

唯有在看向姜锦时，眼里有丝丝暖意。

看起来，像是刚发了一场火，怒意未消。

廖美燕一看，下意识大笑起来：“怎么蒋暮暮，刚才来骗了我们一场还不够？现在又打算演戏呢？”

蒋郁抬眼看向这个傻叉女人，毫不留情地吐出一字：“滚！”

廖美燕还想说什么，被章盛给拽了回去。

“等等等等，别说话。”章盛压低声音冲她说，“那好像真的是蒋郁！”

见了一个假蒋郁后，真蒋郁一出现，他们立刻就感受到了两者的不同。

差别在于气场。

蒋暮暮扮成的蒋郁，更像是一个整蛊意气的少年，整体气场还是积极向上的，气质爽朗阳光。但真正的蒋郁不同，他张扬，他肆意，他邪气，他还坏，那种坏事刻在骨子里的坏，不是蒋暮暮装出来的坏。

当他目光扫过廖美燕的时候，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地上的泥，冷淡得没有半分人类感情。他的眼神只在述说一件事情，如果有必要，他伸脚将她碾死也没有半点犹豫和心理障碍。

这种混世魔王的脾性，除了蒋郁还能是谁？

廖美燕身体像是被冻住了：“骗……人的吧。”

就听见姜锦问他：“蒋郁？怎么你可过来了？”

“蒋暮暮那丫头来了一趟是不是？”蒋郁心情很不好，连跟安夏寒暄一下的心情都没有，其他人就更是看也不看，唯一能值得他花费心力的只有姜锦，“没想到她居然恶作剧到了这个地步，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他眯眼的时候，寒光凛凛。

显然这次是铁了心要整治蒋暮暮，要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了。

蒋郁也没想到，蒋暮暮去了国外留学一趟，居然学了什么化妆！假发一套，美瞳一戴，再用化妆修饰一下五官的区别，与蒋郁的整体相似程度可以达到九成九！连亲妈亲爸都认不出来两人的差别！

要不是蒋郁今天突然被一个热情的金发北欧漂亮妹子扑过来，说为什么回到华国就不联系她了，她很是伤心云云。根本不认识此女的蒋郁觉得有问题，顺着这条线往下查的话，他都不知道蒋暮暮顶着他的脸，在国外勾搭了多少妹子！

万一，万一被姜锦知道了，那他不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蒋郁不查不知道，一查更吓得够呛。

蒋暮暮她居然跑去找了姜锦！还扮成他的样子骑着机车到了姜锦面前！

哪怕蒋郁把跑车的速度踩得都快飞起来了，也没有赶上蒋暮暮的恶作剧，他知道蒋暮暮借用他的身份给姜锦当口告白说喜欢，姜锦也听到了。

那一刹那，蒋郁心里哇凉哇凉的。

然后就把蒋暮暮给恨上了！

且不说他本就没做好给姜锦告白的准备，一心打算找个恰当的时机，在成功几率够高的情况下，再跟姜锦说明他的心思，这样才能万无一失——

现在！蒋暮暮把这一切都破坏了！

姜锦会怎么想他？等他以后真正告白的时候，她会不会也当成蒋暮暮的恶作剧般，不放在心上？

蒋郁越想心情越糟糕，才有了来到伽蓝酒吧时的一张臭脸。

还好，他脾气大，忘性也大，见了姜锦都不用她哄两句的，自己就修复好了，这会儿惨兮兮地在姜锦面前卖可怜，列举蒋暮暮在国外各种借用他脸胡作非为的时间，希望姜锦能够理解到他的痛苦，顺便把蒋暮暮这件事给抹了。

姜锦听得直乐。

咳咳，她可不是幸灾乐祸！而是真的太有趣了！一想到蒋暮暮顶着亲哥的脸，在各路美女面前情话技能满满，就让她乐不可支！

姜锦看到蒋郁哀怨不满地看着她，清了清嗓子，压住笑意：“那个，我没放在心上，你也别怪她，就是开个玩笑嘛！”

蒋郁忙不迭点头：“对对对，千万别跟那个小疯子一般计较！那个疯丫头这次我非得收拾她不可！”说着说着，都对蒋暮暮咬牙切齿了！

姜锦不打算再耽搁下去，让蒋郁打道回府，她也要走了。

姜锦刚拉开车门坐进去，就听到后车门也被人拉开，蒋郁一溜烟钻进来，舒展了两条大长腿，高大的九头身把后座塞得看着就拥挤。

安夏慢了一步跟进来，坐在副驾驶。

姜锦从后视镜看霸占了整个后座的蒋郁，无语问他：“你不是开了车过来的吗？你上我车做什么？”

“送你回家啊！”蒋郁理直气壮。

“我开车，你送我回家？”

蒋郁点点头：“我那车只能坐下两个人，你要把安夏丢下吗？”

姜锦想说，我打算把你丢下。

但她认识蒋郁这么久了，也知道他那死缠烂打的功夫，认定的事情，就算再怎么拉他，他都不会轻易离开的。

“那你车呢？”蒋郁那辆柯尼塞格还在路边丢着呢。

蒋郁满不在乎道：“等会会有人来开走。”

“好吧。”

姜锦轻点油门，发动车子，扬长离开。

姜锦和安夏闲聊着话，蒋郁在后座坐着没说话，夜色如墨掩住他脸上情绪，没人看见他神情恍惚，脑海里一直回想着刚才听到的话。

……

当他知道蒋暮暮扮成他的样子，荒唐地跑去跟姜锦告白，疯狂地踩着油门，内心的焦躁无处安放。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在害怕什么。

是因为蒋暮暮，还是因为别的？

当他反复拨打蒋暮暮的手机，终于被接通之时。

蒋暮暮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还有呼呼刮过的风声——

“蒋阳阳，你栽了啊。”

蒋郁顾不得纠正她永远的口误，第一次这般暴怒地跟蒋暮暮呵斥：“谁让你去的！你是不是闲得无聊了？要让我把你送去国外一辈子不准踏入华国国土，你才心里舒服是吗？”

蒋暮暮听着他怒吼着近乎嘶哑的声音，轻笑出声：“蒋阳阳，你就不想知道吗？”

蒋郁满腔的怒火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知道什么？”

“她喜不喜欢你啊。”

“……”

“如果她喜欢你的话，或者哪怕有一点点动心，看到与你一模一样的我跟她告白，也应该有点反应吧？”

蒋郁咬牙切齿：“与你无关，少掺和我的事情！”

“我这是为你好呢蒋阳阳，到时候你看看，她到底是怎样的态度？是紧张羞涩？还是无动于衷？”

说完，蒋暮暮啪地挂掉他的电话。

蒋郁不以为意，丢开手机。

心头的火气怎么也压不住。

蒋暮暮说得没错，他害怕的不是蒋暮暮对她说出他的喜欢，而是害怕听到她的答案，与自己期望的相差甚远。

……

蒋郁看着驾驶座上专注开车的姜锦，目光胶着得舍不得离开。

等姜锦把安夏送回家，车上只有姜锦与蒋郁两人，蒋郁也在安夏下车之后，迅速挤到了姜锦身边的副驾驶座坐了。

“那个，锦锦，我问你个事儿呗！”他飞速运转大脑，反复斟酌自己要用什么样的语气来说话比较合适。

姜锦嗯了一声。

蒋郁一狠心，咬牙问她：“刚才蒋暮暮跟你告白的事儿……”

姜锦有些诧异，不知道为什么蒋郁还要提起这件事情：“我说了，真的不在意，你也别怪她，看得出来她没有恶意，就是觉得好玩而已。”

“不是，我是想问，你对她的告白，有没有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

“喜欢的感觉啊！”蒋郁脱口而出后，又迅速拉扯其他理由来帮自己的话站稳脚跟，“我让人调查蒋暮暮在国外那些光荣战绩，发现被她告白后的不少女孩都陷入了爱情，一些哪怕是直的，也愿意为她弯成lesbian！全是打着我那张脸的旗号！不知道吸引了多少无知少女为她沉迷！”

“真的？”姜锦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蒋郁的脸？她承认蒋郁长得是很不错，但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吗？

蒋郁见她信了，稍稍松气：“所以，所以你被她告白，有没有动心？我这不是在说你是lesbian啊！我是在担心我的朋友会因为我妹妹的恶作剧，而受到影响！我是要杜绝隐患！”

蒋郁的言辞凿凿也是牛了，这种理由听起来居然还挺有道理？

姜锦不疑有他，以为蒋郁真是为了妹妹的鲁莽而愧疚呢。

“不会，怎么会呢，你这张脸我都看习惯了，也不见什么动心，怎么会因为她的告白就动心了？”

蒋郁听言，一颗心沉了下去。

他抱着最后的希望，他用开玩笑的语气，姜锦却看不到他的眼神有多么真挚。

“这不是因为告白吗？难道说就算我对你告白，你也不会有感觉咯？”

姜锦不假思索：“当然。”

因为，她喜欢顾小叔。

看到他，她的心里就再容不下其他人了。

姜锦专注开车，她没有回头，也不知道此刻蒋郁的笑容何等勉强。

“哇哦，你真是太伤我自尊心了！”他夸张地捂着心脏，闭上眼睛，把喉咙里的酸涩咽了回去。

终于知道了答案。

果然呢。

哪怕内心早已经有过千遍万遍的猜测，在真正知道这个答案的时候，他还是痛苦得无以复加，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刚认识她的时候。

他不会做迫害她的混蛋，他会用此生最真挚的感情，来追求她，来告诉她，自己对她何等的眷恋至深，刻入骨髓。

如果能回到过去，如果你遇到的是完美而温柔的我。

你的答案会不会不一样？

……

姜锦在回浙省拍戏之前，很遗憾没能跟顾小叔与阿元见上一面再走。听说顾老太太心脏有些不舒服，两人回去北云山涵碧园了，在那里住下，没能赶回东国阙，也没时间送她上飞机。

姜锦得知缘由，拜托顾小叔给老太太带去自己的问候，她实在是抽身乏术不能过去探望她，对此深表歉意。

顾小叔答应会带到之后，次日，姜锦很早就登上了京城到浙省的航班。

因为下午还有戏，姜锦抓紧时间在飞机上睡了一觉，回酒店又睡了一会儿，吃了饭养足精神，下午到片场的时候，已经调整到了最佳状态。

片场的不少人都在跟她寒暄。

这次姜锦回京，机场接机的场面算是正面证实了她现在的高超人气，媒体报道不知疲惫地发着，姜锦借机还上了热搜前三，足以见得姜锦的地位今时不同往日。

哪怕这才是她的第四部作品，第二个女主角，她也有了与一线小花媲美的热度和人气。谁让她的粉丝数量实在是太大，一部分是她的演技粉，还有一部分是她的颜狗粉，誓死捍卫她到无论做错什么事情也都是正确的脑残粉。

姜锦微博寥寥，却也坐拥千万粉丝，笑傲大部分明星。

地位的变化，从剧组这些人对她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

不过，这点定律在导演桑成面前失效了，他看到姜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大手一挥让她准备开拍，抓紧每分每秒，简直一个工作狂。

姜锦了解桑成的性子，不以为意，坐在场面看剧本。

虽然这些剧本她读过无数遍，几乎可以倒背如流，但她还是习惯在开拍之前温习一遍，找回当时看剧本的感觉。

云宁也跟她学着在剧本上做小抄，这会儿也在姜锦身边看剧本。

两人气氛融洽，倒像是多年好友，完全没有出现其他电视剧两大女主撕逼的情况，友好得过分，让媒体想挖黑料都没办法。

一场戏拍完，云宁看到忽然出现在镜头外的一个人，顿时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