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炳大姨看紧顾军，失望透顶，她淡漠道：“我从来没有怪你再娶，我妹妹生病去世，是她命苦。我帮阿炳也只是因为他是我妹妹的孩子，这些年我有没有怂恿阿炳，苍天在看着的。顾军，举头三尺有神明，做人不要太无耻。阿炳能够长到这么大真的不容易……”

顾炳大姨突然哽咽起来，有些说不下去，在场的大部分人都受到她的感染，一个个难过起来。

顾炳大姨擦了一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接着说：“阿炳生病的时候，高烧到四十度，嘴唇全部起了皮，脸烧得跟红苹果似的，眼睛皮都睁不开。他一直问我，大姨，我会不会死？会不会见到妈妈？我告诉他不会，他就说他想要见一见爸爸，就算爸爸对他不好，还是想要见一见的……”

说到这里，顾炳大姨怎么都说不下去了，她身体都有些摇晃，江静立即过去扶住她。

大姨接着说：“替阿炳交的学费，那些收据我都保留着的，今天也带过来了。阿炳五年级六年级以及初中第一个学期的学费是我交的。后面的学费都是他自己赚来交给我，让我去学校帮他交的。学校里的学长会，也都是我去替他开的。”

她从兜里把一个简单的零钱包拿了出来，从里面取出一堆票据来。

顾军情绪就激动了：“你就是预谋的，早就想好了等阿炳长大了你要还加倍地还！”

一直没有说话的顾炳冷漠地开了口：“自己是小人却往往觉得别人是小人，这句话叫什么来着？”

江静补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呵！”顾炳看向顾军，再冷笑一声。

他对顾军真的再也提不起半丝兴趣来，就连与他说话，他都觉得浪费口舌。

法院的工作人员核实了票据的真实性，再将票据还给了顾炳大姨。

现在事实清楚了，法官敲了一下法锤，沉声：“原告，被告的证据充分，证实你的确在被告年幼的时候没有尽到身为父亲的责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法官大人，阿炳小的时候都是我养的。”顾军说，“就算后来我因为工作忙疏离于阿炳照顾，又因为经济困难接受了我妻姐的帮助，这些难道要成为阿炳不赡养我的理由？”

法官脸色冷沉：“被告十岁起就是其大姨在支付他的学费，所有的单据我们都已经核实，学校里的收款收据很完整。十岁的孩子还只是儿童，你弃养了他，他不仅没有赡养你的义务，他要是起诉你弃养……”

顾军打断法官的话：“法官大人，法院难道要因为我儿子大姨替他交了几年学费，因为我没有给他买新衣服，就否定我的一切？这会不会太草率了？”

法官声音依然冷沉：“这个案子，我们只是给出一个初步的结论，接下来我们会继续走访核实，多方收集相关信息。只是春节没有新衣服和让大姨交了几年学费当然构不成遗弃。但是在孩子生病的时候不予理睬不予照顾，孩子的生活费学费从不支付，不养育孩子，不给予孩子义务教育保障，已经构成遗弃罪！现在休庭，我们综合调查以后，会择日再审，休庭！”

法官敲了法锤。

大家都站起身来，顾炳对顾军说：“别说你打不赢官司，就算你打赢了官司，我也不会给你一毛钱。法院判我给你十万，我不会给你一毛，法院判我给你百万，我还是不会给你一毛，有种你来咬我啊！”

顾军闻声，情绪激动：“法官大人，法官大人，被告要拒绝履行判决书。”

法官淡漠地瞟了顾军一眼，假装什么也没有听到。

所有工作人员都装作没有听到，各自收拾自己的文件，离开民事庭。

顾军的律师要求顾军支付律师费尾款，他因为顾军隐瞒了一些事情的真实性，决定不再继续代理这个案子。

顾军气得与律师争吵，律师表示后续的律师费他不要了，但是他保证顾军在景城再也请不到律师。

顾军一行人走出去，便被媒体人堵了，大家想猫儿见了鱼一般，兴奋异常。镁光灯不断地闪烁着，顾斌拽了拽顾军，压低声音说要赶紧离开。

一家人赶紧扒开媒体人离开法院。

才打了个车，顾斌就收到新闻推送，几家最大的媒体刊登了严墨风嘴里提到的的那篇“投我以痛何以报之以李？”

这篇文章就没有严墨风在庭上陈述的那么简单了，洋洋洒洒几千字，句句煽情。

顾炳失去母亲以后如何伤心，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每天明明在家里生活却感受不到一丁点温暖，在家里他就是那个多余的人，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有不慎，轻则被骂得狗血淋头，重则被打得浑身是伤。

十岁时被亲生父亲在心脏上狠狠地插一刀子，痛不欲生之余，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用尽全身的力气鼓起勇气背起行囊准备离开，大姨伸出援手。这种雪中送炭的恩情，他一辈子都不敢忘。别说如今他还算富足，哪怕过得穷困潦倒，他也一定会倾尽所有来回报大姨的恩情。

至于父亲。他从十岁起就已经是孤儿了……

文章里，详细地写了顾炳高二那年顾军去学校里找他帮衬家里的事，每一句话都描述得很详细，甚至是顾军当时是怎样的表情都形容得很详细。

帖子下面一片骂声：

“这种智障的人也配当爹？怎么不去死？”

“呵呵哒，风水轮流转，他也有今天！嫉妒了吧，眼红了吧，后悔了吧。对，阿炳做得对，我们支持你，就是要如此恩怨分明。对自己不好的人，管他是谁？曾经你对我爱理不理，如今我让你高攀不起！”

“顶顶顶！”

“人肉这个贱人，下次看到他就扔臭鸡蛋。”

“我拿翔糊他一脸！”

“这种人就该判终生坐牢！”

“……”

顾斌看着帖子下面的骂声，眉头越拧越紧。

顾军凑过来问：“看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