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8章 病的蹊跷
赵福康来到郑国公府时,两个小侄子正在洗澡,她立即参与进去,弄儿为乐已经成为她的一大乐趣。
林鸿和林浚白白胖胖,继承了父母优良遗传,漂亮可爱,看着他们天真无邪的笑容,赵福康心中泛起强烈的母爱。
两个孩子都不满周岁,却也活泼好动,尤其是洗澡的时候。坐在浴盆里,小家伙便手舞足蹈,和许多小孩子一样,喜欢玩水。
溅起的水花落到母亲和姑姑身上时,小家伙们连声发笑,似乎从小就有恶作剧的天赋。
“都乖点,你们爹爹就快回来了,洗白白了去迎接爹爹好不好啊?”
提及此事,沐思虹眼眶便是有些微红了。夫君出门已经七八个月的时间了,新年的时候不在,自己生孩子的时候也不在。儿子都半岁了,还没见过爹。得知夫君要回来,一时间喜不自禁。
“好了,东阳一会就回来了,眼睛哭红了可不好看!”赵福康笑着打趣。
姑嫂几人一边打趣,一边为两个孩子擦身穿衣,正在问林鸿穿鞋袜的顾月伦笑道:“还真是特别,鸿儿和浚儿都有六趾……”
沐思虹也道:“初时浚儿还不太明显,如见长大,多出的脚趾越发明显了。”
“好在是脚趾,穿上鞋袜别人看不见,不打紧的!”柴敏言倒是不以为意,成婚之前,天知道林昭左脚是六个脚趾,生出来的儿子也是如此!
“是啊,秋宁和秀宁是女孩子,要吃亏了,以后玉足芊芊这话和她们没关系了!”
林家的四个孩子全都如此,很显然是遗传。这种事情当然不好说出口,是以外人都不知晓。
“东阳如此,子女自然也是如此!”赵福康道:“要不然东阳怎么是我弟弟,他们怎么是我侄子呢?”
“难不成公主也?”沐思虹看着赵福康,有些诧异。
“是了。不止我,皇祖和父皇都有,所以我们都有!”赵福康道:“幸好是六趾,否则些许还事情还真不好办!”
柴敏言猜到大概,当即嘱咐道:“此事严守秘密,千万不可让外人知晓!”
好在当初接生的都是柴家和孟家府中的稳婆,应该不至于泄露消息!
柴敏言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按照公主姐姐的说法,要不了多久,这个秘密就无所谓了。
赵福康道:“不打紧的。过几天就没事了。比预期的更早!”
“提前了?”柴敏言神色一紧。她知道夫君和姐姐正在谋划大事。她因此已经好几日不曾睡好,一直提心吊胆的。夫君不回来,她心里总是不踏实,如今听到有变动。更是敏感。
“嗯,不是我们要提前,是赵顼要这么做!”
赵福康今日出宫之前才刚刚得到消息,本来曹氏是要求仁宗皇帝的生辰祭祀隆重的,赵顼却临时改变主意,打算首先隆重举办仁宗皇帝的祭日。
宋仁宗的生辰是四月十四,去世的祭日则是三月二十九,两者时间很接近。曹氏之所以选择四月十四生辰,是怕林昭来不及赶回来。有意拖延半个月时间,也好准备充分。
可赵顼觉得,既然祭日在前,那就应该先隆重祭祀。哪怕生辰之日再操办都可以,他已经压抑了很久。很需要一个大日子来扬眉吐气。虽然只是半个月的时间,但是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反正都是迟早的事情,索性宜早不宜迟。
故而直接提前到三月二十九,反正林昭已经到洛阳了,很快就能回到汴京。还不如让他当天直接回来,直接举办一个报捷封赏仪式,正好可以彰显一下自己的皇帝威仪!
时间突然提前,这让赵福康有些诧异,她担心其中会不会有变,会不会被赵顼察觉到什么?越是大事,越需要格外谨慎!所以她出宫的理由更为充分了,首先是告知柴敏言,让她有个心理准备。
同时也需要通知明月宗,暗中调查,看是否出了什么纰漏。些许事情更需要加快准备,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如果林昭今日能回来,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也好当面商量对策。
可是赵福康失望了,不仅没有等到林昭,反而听到了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林昭病了!
因为赶路匆忙,走到中牟的时候战伤复发,卧床不起,暂留当地休息!
听到夫君伤病的消息,柴敏言顿时大为着急,眼睛红红的几欲流泪。
赵福康也是大惊失色,如此紧要的关头,弟弟突然卧病。病情是否严重先不说,如今已经是三月十九了,距离祭祀大典不过十天时间,若是不能及时赶回来,那之前的安排可全都白费了!
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怎么有种出师不利的感觉呢?
赵福康轻轻摇头,逐渐冷静下来之后,她突然觉得,林昭这病有些蹊跷,不早不晚偏生是这个当口,很耐人寻味啊!
“你先别着急,东阳未必是真病了!”赵福康安慰几句柴敏言,转身命人暗中去通知明月宗。
她要知道,弟弟到底是真病还是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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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宁六年三月十九,桃花尚未凋谢的时候,按理说林昭应该正好回到汴京。可很不巧,走到中牟的时候,林昭突然病了!
陕西路宣抚使,云麾将军,郑国公林昭在自己的地盘上病倒了,这可让中牟县令李成华吓了一大跳。
谁都知道,林将军立下赫赫战功,如今正炙手可热,深受官家器重和百姓爱戴。要是在自己地盘上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承担不起,于是乎及时赶来探望。
郑国公倒是没有摆架子,李成华顺利进入了林昭暂住的驿馆。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瞧见亲兵端着一盆血水出来,漂浮着带血的白布。
李成华进入房间,首先闻到隆重的药味,随后瞧见军医刚刚包扎完。林昭斜倚在榻上,大腿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依稀可见有鲜血渗出。
“将军好生养着,这几日莫要随便活动,防止伤口再次崩裂!”军医嘱咐一句,说道:“小的先下去煎药了!”
军医匆匆而去,李成华与之打个照面,上前道:“下官李成华拜见郑国公!”
“李县令不必多礼!”林昭笑道:“请恕在下有伤在身,失礼了!”
“哪里,国公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李成虎奉承几句之后才问道:“国公你的伤势不打紧吧?”
“不打紧,在兰州的时候曾中一箭!”林昭叹道:“本以为痊愈了。没想到这些日子着急赶路。伤口竟然又裂开了。距离汴京一步之遥却回不去。给李县令添麻烦了!”
“哪里?能为国公效力是下官的荣幸!”李成华道:“国公在中牟,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他本来打算推荐个大夫的,瞧见军医之后就改变主意了。郑国公身份贵重。万一要是治不好,或者治出个好歹,都是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好的,有劳了!”
李成华走了,林昭这才松了口气!随即便起身自由走动,哪里有一点受伤的样子?
没错,林昭确实是装病,这是邵雍的建议。让他不要着急回汴京。暂时拖延时间。
至于原因,那就是防着赵顼!
作为熙河开边的大功臣,林昭回京礼遇非同一般,皇帝赵顼已经安排了枢密使韩绛为使者,准备亲自出城十里迎接。以示恩宠。
此时的林昭不仅位高权重,威望更是空前。
大宋王朝自从立国之后灭掉南唐,后蜀等割据政权之后,从未有过开疆拓土的事情,此番熙河开边是第一次。
大宋国土往西延伸了数千里,何况还收复了一座兰州城。收复失地和开拓领土,这两件事让军中和文人士子激动不已,整个大宋王朝称赞者不知几许。虽说宋朝重文轻武,甚至看不起武将,但对边功并不排斥。
何况林将军好歹也是进士出身,由文官转而成为武将的,文武双全,文可辅佐君王,武可安邦定国,这本身也是士子们追求的理想状态。
当年韩琦一句“东华门外,状元唱名者才是好汉”,使得重文轻武之风达到鼎盛。这一次,林昭在西北金戈铁马,战功赫赫,不经意间又激起了许多人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的豪情壮志。
只是大宋重文轻武由来已久,想要在短时间内改变很难,这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过程,并且很漫长。
老百姓对林昭也是广为称道,尤其是黄河两岸的百姓,对林昭可以说是感恩戴德。桃花开了,黄河上游冰雪消融,汇集成洪流,称之为桃花汛。
经过一年多的时间,黄河中下游的河堤加固已经基本完成,从三门峡一直到齐州,混凝土河堤更为更坚固,轻松抵挡洪峰。河床清淤已经卓有成效,但这是个漫长的工作,还需要不断坚持。
毫无疑问,黄河之害暂时解除了。河北之地总算是可以安居乐业了,老百姓不必在流离失所,之前背井离乡的百姓渐渐开始回归家园。黄河泛滥之后的土地,颇为肥沃,百姓们开垦土地,重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
河北路宣抚使文彦博见状,立即上奏朝廷,轻傜薄赋,努力恢复河北路生产,已经开始初步见效。当初在明月宗的刻意宣传下,林昭治河的事迹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当泛滥的黄河归于安静,不再危害他们生活的时候,朴实的百姓心中满是感激之情。
所以而今,上至宰辅大臣,下到黎民百姓,对林昭都是多有称赞褒扬,感恩戴德。一时间之间,林昭的威望空前高涨。
枢密使韩绛要前来迎接是一方面,听说还有百姓自发组织,准备夹道欢迎。
收归民心,这可是一直梦寐以求的事情,如今的效果非常之好。在这个时候获取如此高的声望,接下来将会获取更多的支持,对大局多有好处,这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与此同时,却也担心的是赵顼会对自己起猜忌之心,那厮可是出了名的多疑敏感。功高震主古来下场不会好,尤其是遇到赵顼这种皇帝,过河拆桥算是给面子,干出卸磨杀驴的事情来也不足为奇。
如果自己没有别的什么身份,也没有其他打算,以目前的功勋和声望而言,下场会比当年的狄青还要惨。好在林昭还有杀手锏,功高但是不怕震主,甚至可以要震主。
不过时间长多少还是要拖延几日,一切只要拖到仁宗皇帝祭礼那日,便能大功告成。在此之前,尽可能避免受赵顼猜忌,最重要的继续保有陕西路宣抚使的职位。
该怎么办呢?小肚鸡肠的赵顼,此刻怕是已经心生怨念了吧?
答案只有一个,拖延时间,让他在祭礼之前没有对自己动手的机会!
于是便有了装病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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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顼的心里却是不太舒坦,林昭有功于国,让枢密使这样的宰辅大臣前去迎接,以示恩宠这是惯例。
但百姓夹道欢迎是怎么一回事?什么万世之功?什么开疆拓土,收复失地。这些是林昭做的,但若非自己这个皇帝指挥有方,加以支撑,能进行的如此顺利吗?这是一个帝王的功绩,具体执行的将领是有功劳,但是不能如此夸大!
功高震主啊,甚至还要抢皇帝的风头!
林昭必须要遏制了,他的威望是空前高涨,而自己呢?因为邕州屠城的事情,几乎是民心尽失,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岂能让一个臣子威望超过皇帝?
已经过河了,拆桥,必须拆!
赵顼已经打定主意,这次要打压林昭。朝廷不能薄待了有功之臣,尤其是交趾那边还在作战,不能让前方将士心寒。
不能明着贬斥,只能明升暗降。至于以后,就看林昭自己是否识趣了?大宋朝不能容忍第二个狄青出现!
至于什么时候动手呢?
立即着手,似乎太仓促,太着急了。痕迹太过明显,反而给别人留下话话柄。必须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合适的由头!可他又想到,会不会夜长梦多?这几年,赵顼的疑心是越来越重了。
就在这关键的时候,消息传来,林昭在中牟病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