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也无风雨也无晴
诛仙是宗门重器,虽然由宗主执掌,但并不归属宗主私人所有,每位宗主都另有属于自己的佩剑。
诸如第十二代宗主无衍子的佩剑断水,以之划水,开即不合。第十三代宗主许麟的佩剑惊鲵,以之泛海,鲸鲵为之深入。十四代宗主上官仙尘的佩剑殊归,可分阴阳,辨御六气。以及十五代宗主公孙仲谋的佩剑玄冥,应蟾兔太阴之气而铸,以之指月,太阴为之倒转。
其中断水和转魄已经损毁,倒是殊归和玄冥仍旧留存于世,位居剑宗十二剑之列。
剑宗十二剑单单从铸造材质而言,各有神异,并无明显高下之分,殊归和玄冥之所以能在剑宗十二剑中位居前两位,皆是因为其主人的缘故。
换而言之,剑主的修为境界决定了十二剑在后天的高下之分。
如今的天岚与玄冥相较,无疑是稚童与成年壮汉之别。
徐北游背后的玄冥迟迟没有出鞘,并非是因为徐北游不愿拔剑,而是不能。这把公孙仲谋的佩剑何时能够出鞘,何时能被徐北游驾驭,还要看一份机缘,不是徐北游可以随心所欲左右的。
赤丙不再多说什么,又是一剑斩出。
赤丙的剑招来来回回便是两剑,一剑开山式,一剑横扫式,说白了无非是一横一竖,凡是学过两天剑术的人都能用得出来,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将这两剑用得如此霸道非常,当真是大巧不工,仅仅是这两剑便让徐北游疲于应付。
这一剑,仍旧是开山式。
剑上剑芒重新化作沛然剑气,随剑落下时好似是银河倒泻,铺天盖地地朝着徐北游汹涌涌来。
赤丙且不说剑道修为如何深厚,仅就其自身经历而言,完全可以称得上是身经百战,临敌经验丰富无比,他知道自己若是与被宗主传授了剑三十六的徐北游比什么精巧招式,那绝对是班门弄斧,这是徐北游的优势,也是他的劣势。
可反过来说,他的优势也就是徐北游的劣势,他所依仗的正是远远高出徐北游的人仙境界,所以他从开始就打定主意要以力压人,一力破百巧,用自己的修为境界生生压死徐北游。
战至此时,赤丙的剑气已经是骇人,虽然谈不上摧城拔岳,但开山裂石却只是等闲,而且关键是他的霸道剑意正在逐步攀升,距离自身的剑意巅峰已经不算遥远。
赤丙对自己的巅峰一剑极为自信,即便是初入地仙境界的大高手也要忌惮三分,区区一个鬼仙境界面对此剑定然是有死无生的下场。
公孙府的东墙外是一条小巷,秋雨淅沥下的巷口处停着一辆马车,拉车的是四匹神骏宝马,赶车的是一名身披重甲的英武将领。
这位官居正三品的将领姓禹,单名一个匡字,现任齐王府亲军都统。
马车中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世人皆知齐王萧白与辽王牧棠之不和,两人各自封王就藩之后又都手掌军权,故而两人的左膀右臂格外引人注目。
查擎和禹匡两人都曾是萧皇近臣,与张无病、魏无忌齐名,分别是病虎张无病,人猫魏无忌,飞熊禹匡,冢蟒查擎。
查擎作为牧棠之的心腹如今已经是东北军左都督,位高权重,反观投效萧白的禹匡似乎完全不能与查擎相提并论,不过是一名掌兵不过三千的都统而已。
只是有句老话叫做一朝天子一朝臣,虽然如今的禹匡只是小小的三品都统,但等到萧白登基之后,他作为从龙旧臣、潜邸老人,又岂是一个左都督可以限量的?
两个人,两条路。
车厢内的萧白忽然开口问道:“禹匡,你觉得谁会赢?”
坐在车夫位置上的禹匡回答道:“就目前而言,赤丙的赢面更大一些,两人大约是三七开,徐北游三,赤丙七。”
禹匡既然能与张无病齐名,自然是早已踏入地仙境界,自身修为比起萧白只强不弱,人仙境界和鬼仙境界的打斗于他而言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一般,其结果不会有太多的意外。
萧白轻声自语道:“难道这一代的剑宗首徒刚刚踏足江湖就要淹死在江都城里?”
禹匡没有作声。
萧白也是知晓自己这个心腹将领的轻淡性子,并不奢望他会在这种事情上开口搭腔,自顾说道:“如果今晚是徐北游败了,那么我们明早就动身回京。”
禹匡身形纹丝不动,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剑宗早已不是当年的剑宗,尤其是公孙仲谋一死,更是境地不堪。张雪瑶等人境界是高,但终究还未达到一人一剑可平天下事的地步,对于坐拥天下的萧氏贵胄而言,剑宗是块鲜美肥肉不假,可一个失势的剑宗少主却是食之无味的鸡肋。
这时的公孙府内,徐北游面对赤丙的开山一剑,神情平静,以天岚用出剑十三。
剑十三,剑三十六中最是霸道一剑。
以霸制霸。
剑气好似潮水般汹涌外泄,甚至将天上落下的雨滴都向外排斥开来。
两剑猛烈相撞。
满地的雨水猛受到气机牵引,竟是在一瞬间全部腾空跳起。
徐北游的衣襟猛地向后吹拂,皮肤上爆裂开道道伤口,皮开肉绽。
徐北游还在等,等自己背后的玄冥自主出鞘。
他与赤丙差了足足一个境界,赤丙的人仙境界是一步一脚印修练出来的,扎实无比,尤其是已经将中单田气府修炼到近乎极致的地步,只要中单田气府和下丹田气海不遭损毁,体内气机就无耗竭之忧,但是徐北游不同,不管他有多少奇异手段,体内气机仍旧是鬼仙境界的水平,只凭一个下丹田气海,体内气机就好似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早晚有枯竭的时候,到了那时他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所以徐北游要趁着体内气机尚且充足的时候,作殊死一搏。
赤丙的一剑开山式之后,再次变为横扫式,显然还是鬼仙境界的徐北游根本没办法迫使这位剑气凌空堂第一高手用出自己的压箱底本事。
一剑横扫,徐北游急急后撤,仍是被剑气在胸前切割出一线伤口,鲜血四溅。
一点鲜血高高飞起,然后随着余地开始下落,最后刚好落在了玄冥的剑首之上。
自从公孙仲谋死后就一直沉寂如死物的玄冥忽然一声轻颤。
颤鸣声音不大,却是在沙沙雨声中格外清晰。
徐北游只觉得心头豁然开朗,他不惜一切地运转体内所有气机,沉声道:“出鞘!”
以气机御剑方为上乘。
徐北游身后所负的玄冥仿佛被一直无形的收握住,铿锵一声滑出剑鞘,围着徐北游环绕一周后,来到徐北游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赤丙眯起眼,阴沉道:“有点意思,竟然真让玄冥剑出窍了,不过凭你这点修为,倒是不知道能发挥出玄冥剑的几成威力。”
徐北游心如止水,将腰间的剑鞘解下向后一掷,接着再将手中天岚向后一抛,一掷一抛,天岚归鞘。
然后徐北游缓缓伸手握住玄冥的剑柄。
玄冥再次发出一声轻颤。
震人心神,仿佛有天大的怒气、怨气、戾气和杀气。
徐北游闭上眼睛不去看眼前的一切,只是静心感受手中玄冥,心神缓缓沉浸其中。
赤丙忌惮于玄冥剑的摄人剑意,未敢贸然轻举妄动。
少顷,徐北游再度睁眼,双眼中不见清明,只见暴戾杀意。
剑气冲天。
徐北游头顶飘落的雨幕在这一瞬间骤然定格,接着竟是被剑气反推回了天幕之上。
漆黑厚重的雨云翻滚不休。
也无风雨也无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