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1)
萧骞迪认真的想了想,慎重的说道:“我记得,大人以前对我说过,这民众你不能太在乎,但是也不能完全不在乎,洛阳这片地区,人口实在太稀少了,连生产都发展不起来。在这个时候,人力资源是最宝贵的,哪怕是女人,也要充分的保证她们活下来。这样吧,愿意回家的就发给路费让她们回家,不愿意回家的留下来,嫁人生孩子,繁衍下一代。”
“还有,如果有愿意在军队工作的,也可以留在军队,担任后勤工作,我们的大夫、郎中、护理人员都很缺少,只要她们愿意,全部送去卫生学校学习。我们可以教给她们医疗技术。还可以让她们去做老师,培养咱们的下一代。总之,必须给她们一点事情做,不要让她们在寂寞和痛苦回忆中沉沦,不要给她们太多的空余时间去想这些痛苦的事情。”
刘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张全义答应着出去办理了。
无意中看到刘夏的忧伤神色,萧骞迪不禁问道:“你怎么了?”
刘夏摇摇头说道:“没事,我有些感触罢了。”
萧骞迪不禁默然,刘夏的感触他当然有所了解。随着战乱的不断蔓延,不断深入,人口总体正在迅速减少,其中壮丁的数量减少的最快。这个现象在中原地区表现得最是明显。好像洛阳地区,二十年前,这里还是人丁兴旺,摩肩接踵的区域,现在几乎已经没有壮丁的存在,要么是被强行加入军队,要么是被杀掉了。张全义召集各地的难民到洛阳的附近发展生产,绝大多数都是幸存下来的老弱病残。
某个势力侵占一个地方以后,如果不能坚守,则往往会将这个地区的男子全部杀掉,以免补充敌人的军队,壮大敌人的力量,这已经成为定例。至于年轻女子,则抢回去作为营妓,甚至是配发给士兵,生儿育女,也是家常便饭。朱温以前就尝试过这一手,试图增加人口数量,后来太过于残虐,被夫人张惠制止。
女人的地位低下,导致了她们总是被牺牲被践踏的阶层,在和平年代,她们是男人玩弄的对象,在战乱中总是成了屠杀的牺牲品。她们的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就好像是风雨中凋残的花朵,完全左右不了自己的命运。甚至有土匪或淮西军干脆就把年轻妇女作为军粮携带着,需要时随时屠杀食用。在这种现状面前,刘夏又如何能够没有感触?
“总有一天,男人和女人会平等的。”萧骞迪只好这样安慰他。
刘夏眼勾勾的看着他,不知道有没有听懂他的意思。
萧骞迪心中暗自叹息,他长期跟在刘鼎的身边,对这个问题曾经咨询过刘鼎。刘鼎明确的表示,男人和女人的确会有完全平等的一天,可是需要等待一段很长很长的时间,可能是几百年,也可能是上千年,甚至是几千年,有谁知道,其中需要经历过多少的磨难和挫折才能达到呢?
这天晚上,由于过度的劳累,萧骞迪早早就爬上床,很快就睡着了,在梦中,仿佛觉得有淮西军的千军万马杀过来,可是自己的双脚却不听指挥,连跑都跑不动。正在危急之间,忽然觉得有人狠狠地在自己头上用沉重的狼牙棒敲了一下,顿时觉得一阵刺疼,醒了过来。一身冷汗的张开眼睛,却看到刘夏神色紧张的站在自己面前。
“你怎么来了?”萧骞迪还没完全清醒,依稀记得昨天刘夏并不在自己身边的,他已经跟随张全义返回去洛阳了。因为糁潭都的很多后勤,还需要洛阳负责安排的。自从他带领糁潭都来到洛阳的时候开始,他就是独立作战了,军事、后勤,情报,全部都要一肩挑。
“大人,李罕之带人袭击洛阳府,张全义让我连夜前来报信,要你们立刻回援。”刘夏有点惶急的说道,脸色显得有点苍白,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颤音。
萧骞迪的身子晃了晃,然后用劲的掐了掐自己的脸蛋,确信不是在做梦。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他淋得浑身冰冷。好不容易才镇定下来,咬着牙说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心中却是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来回团团转,问候了李罕之的父母爹娘几千几万遍,就差没有将他煮来生吃了。
这李罕之也太歹毒了,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来个致命一击,还真是要命。此人在突厥人南下的时候,就依附突厥人,现在居然还想再洛阳插上一脚,这个王八蛋!不过话说回来,李罕之的到来,似乎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李罕之本来是黄巢起义军麾下的悍将,后来出任东都留守,结果被孙儒打败,撵到了黄河北岸,寄人篱下,在河阳节度使王处存的手下讨生活。
后来王处存病亡,诸葛爽继任节度使,不久就死于非命,李罕之顺理成章的成为河阳节度使。很多人都说,诸葛爽是被李罕之害死的,只是谁也找不到证据。其实在这样的乱世,就算找到了证据,也没有丝毫的用处。李罕之的拳头既然足够大,武力足够强,河阳节度使的位置,他就坐得稳稳当当的。
“自从咱们把部队全部带走以后,张全义就觉得不妥当,我们周围的敌人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的。不过我们当时猜想的有可能是朱玫或者王重荣,但是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李罕之。三眼都昨天傍晚收获的情报,结果入夜时分李罕之带领的人马就到了,我们只有两个时辰做准备,差点措手不及。”刘夏悻悻的说道。他和萧骞迪一样,都是首次独挡一面,经验少,需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现在情况怎么样?有没有摸清敌人的情况?”萧骞迪一边问,一边匆忙穿衣服,他急急忙忙地走出门口,却看到江沁翎、戚凡等团队长官已经在门外等候了,显然已经收到了消息。江沁翎和戚凡都集合了自己的部队,等待命令,李琼和周水却没有反应,人的能力高低,就是在这样的细节中反映出来的。
至于王彦章带领的豹骑军,已经赶往洛阳了,但是他们的人数实在太少,面对李罕之的骑兵队伍,可能无法正面迎战,最终还得糁潭都才能制服李罕之。同时,豹骑军还承担着帮糁潭都侦察情报的重要任务。
萧骞迪简短的说道:“立刻命令所有还能跑得动的官兵集合,李罕之偷袭我们的洛阳,我们要跟他们拚了。想要跟我们抢地盘?门儿都没有!”
他特别强调,洛阳是属于鹰扬军的,谁也不能抢走。
当即有人去传递命令,霎那间军号响成一片,鹰扬军迅速集结起来。
刘夏谨慎的说道:“李罕之自己带来的人数不多,最多两千人左右,清一色的骑兵。但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勾结到了两个马贼头子,一个叫做游仙诗,一个叫做东方一恋,两人的马贼加起来,也有上千人。洛阳只有不足六百人的地方民团,形势十分的危险。”
萧骞迪点点头,只要朱玫和王重荣没有加入到袭击的行列,就没有那么的担心。在洛阳周边地区,李罕之的实力是最小的,因为突厥人不可能让他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壮大。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对王重荣和朱玫也是小心提防的,只要他们一出动自己肯定能够提前收到信息,只是没想到李罕之无声无息的,居然也如此的狠辣,时机把握得也真狠。
由于鹰扬军还要防备孙儒的卷土重来,屠雷团队必须留在陵水。另外,在伊阕等地区,也要留守部分的兵力。经过刘夏的计算,大约还能参与战斗的只有四千人,主力是江沁翎、周水和戚凡三个团队。如果是依托洛阳的城墙战斗,四千人的鹰扬军已经足够,但是现在李罕之已经到达了洛阳城下,他们在返回洛阳的时候,极有可能在野外遭受李罕之的袭击,这才是最要命的。王满渡战斗说明,在没有预先准备的情况下,步兵想要反抗骑兵的冲击,基本是不可能的。
萧骞迪努力让自己镇定,缓缓的说道:“都集合起来,我有话说。”
刘夏担心地说道:“大人还要说什么啊?快点让他们出发才是真的。”
萧骞迪沉稳的说道:“不要着急,几分钟就好。”
他知道部队得知洛阳被李罕之袭击以后,有些乱,有些迫不及待,但是,越是急躁,越是匆匆忙忙的往回赶,越是容易遭到李罕之的袭击。他在刘鼎身边这么多年,学到了不少的兵法战略,对于这一点还是非常清楚的,他不能贸然给李罕之这个歼灭自己的机会。
看着山路两边密集排开的伤痕累累的鹰扬军官兵,萧骞迪心中一阵痛楚,前天急行军的痛苦还没恢复过来,现在又要进行另外一场急行军,但愿这些人还有士气,还有能力。他清了清嗓子,用沉痛的语调说道:“我很遗憾的告诉大家,前天,我们取得辉煌的胜利,但是今天,有一群卑鄙无耻的小人,偷袭了洛阳府!大家都知道,洛阳是我们鹰扬军的!你们说,你们答不答应?”
“不答应!”下面发出不怎么整齐的怒吼。
萧骞迪用力的挥舞着自己的双手:“对!我萧骞迪就头一个不答应!洛阳是我们的洛阳,凭什么要给李罕之!在我们大人的眼里,李罕之不过是一个屁罢了!现在,我要求大家,就是连夜赶路一百六十里,以最快地速度赶到洛阳!除了我们的骑兵战士之外,没有人会骑马,我和大家一样,都是用两条腿来走路。我们鹰扬军百战百胜的战绩不是叫出来,我们一定要用自己的行动证明我们才是最优秀的!大家说,在天明之前能不能赶到?”
在萧骞迪的感染下,众将士发出整齐的怒吼:“能!”
“好,我宣布,立刻出发!”萧骞迪刷的抽出冰魄寒光刀,厉声吼道:“我们现在就去教训那群王八蛋!让他们知道,我们鹰扬军绝对不是可以挑衅的!谁敢打洛阳的主意,我们就打断他的腿!前进!”
群情激奋的鹰扬军士兵调转步伐,急速向北方开进。
刘夏走过来,脸色严峻的说道:“王彦章那边传来消息,他已经赶到了洛阳的附近。但是敌人骑兵的实力很强,他不能正面和敌人交锋,只等我们和李罕之纠缠上了以后,他从侧面发动袭击,以取得最大的战果。另外,他保证,不会给李罕之袭击我们的机会。”
萧骞迪点点头,对刘夏说道:“很好!对他表示谢意!我们也跟着走吧,你把李罕之的详细情况介绍一下!大人如果知道是李罕之偷袭洛阳,一定会很感兴趣的。”
刘夏点点头,没有吭声。
李罕之原来也是黄巢起义军的人,同样是一员悍将,生性残暴,绰号“李摩云”。他同样是在雷池大战的时候,投降了淮南节度使高骈的,但是他很快就和毕师铎产生了矛盾,最后出任光州刺史。随后,光州遭受秦宗权的攻击,他于是投降了秦宗权。最后几起几落,出任东都留守。但是他在洛阳没有呆上多久,就受到孙儒的攻击,一番苦战下来,他被迫撤离洛阳,投奔河中节度使王处存。
一行人一边赶路,一边商量着如何在天亮之前应对严重的局面,经过王满渡决战以后,鹰扬军上下都非常清楚,在宽阔的原野上,步兵想要对抗骑兵,是非常困难的。但是,这只是相对而言,李罕之拥有的骑兵并不多,这使得糁潭都有了一点反击的机会。
刘夏说道:“李罕之带来的都是清一色的绝顶骑兵,纯粹的大宛马,强悍得很。李克用撤走的时候,可能是出于对我们下绊子的心理,给李罕之也留下了部分的战马。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李罕之也无法立刻发挥这些战马的作用。因此,他的主力还是那两千人的骑兵。”
萧骞迪说道:“洛阳的防守,我没有仔细的看过,你觉得如果?”
刘夏说道:“洛阳的地形我考察过,张全义在那里修筑了不少的防备措施,光是箭塔就有十几处,而且都是用花岗岩垒成的,上面都装有机械连弩,如果李罕之没有携带大规模的攻城武器的话,相信不会那么快被啃下。只是洛阳的最大弱点就是容易被包围,水源稀少,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李罕之胆大包天,大概就是以为我们会在野鸭窝损失惨重,没有力量解围。”
萧骞迪苦笑道:“他看的的确没有错,我们的伤亡不算惨重,可是大家来回急行军,的确是非常疲惫了。如果没有王彦章的侧面掩护,万一我们在半路上被李罕之袭击,还真是非常危险的事情。”
刘夏低声说道:“兵力的问题我们暂时不用担心,我已经跟王彦章请求,在必要的时候,希望骑兵的主力能够来支援我们。豹骑军和飞骑军如果肯全军出动的话,小半天的时间,就能够赶到洛阳。咱们的骑兵是四千人,总不会输给李罕之的两千人吧!”
萧骞迪惋惜的说道:“他们来了好是好,可惜,咱们这一仗,光辉又要给骑兵给抢走了。”
刘夏无奈的说道:“问题是洛阳附近被蹂躏了这么久,人口稀少,找个壮丁简直比登天还难。张全义的地方民团,总兵力才那么几百人,远远跟不上形势的需要。而且他们的主要任务,依然是务农,打仗只是兼职。说得不客气一点,这些人只能用来防御,野战就会散架。想当初我们手中掌握了好几千人,都不敢出城迎战突厥骑兵,只能依靠城墙用弓箭来阻挡敌人的攻击,何况是张全义?。”
萧骞迪微微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