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3章 (1)
“突厥人来了!”
“突厥人来了!”
“突厥人来了!”
惊呼声此起彼伏,绵绵不绝,将死寂的长安城一下子变成了沸腾的海洋。无数的人都被从睡梦中惊醒,骇然的听着四周的动静。到处都有人在绝望的惊叫,接着女人哀泣的哭叫声,小孩子的惊恐的尖叫声,夹杂着凄厉的惨叫声,奄奄一息的呻吟声,最后所有的声音都交织在一起,形成只有在地狱里面才能听到的哀嚎,深深的震荡着每个人的心房。
孔乙己急忙出去看个究竟,发现外面到处都是火光,火光中照亮出许多狰狞的脸庞,正在杀人放火,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在打家劫舍,仔细一看,竟然全部都是神策军的士兵,他们如狼似虎的冲入房屋里面,恍若是冲入了敌人的城市里面,大开杀戒,肆意屠戮。血肉横飞,残肢遍地,女人的哀嚎一浪高过一浪。孔乙己越看越心惊,脸色不免变得越来越苍白,不由自主的退了回来。
白钦翎在后面冷峻的说道:“你想找死的话,尽管出去。”
孔乙己下意识的停住脚步,躲藏在房屋的里面,不看不听不闻,但是外面的各种声音,实在是太惨厉了,他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绪,还是忍不住探出脑袋观望。只看到放火抢掠的人越来越多,竟然都是神策军的溃兵,好多妇女被就地扑倒在街道上侮辱,完事以后,顺手就是一刀,肝脑涂地,尸首分离,惨不忍睹。又有人在街道上乱窜,结果被突如其来的弓箭射死当场,身上财物都被搜刮一空。躲藏在屋内的也未必安全,溃兵闯入去,一阵屠杀,就听到惨叫声断绝,鲜血从门口汩汩流出,然后看到那些溃兵若无其事的提着财物食物从屋内走出来。若不是行凶者都穿着神策军的制服,还以为是凶残的突厥人杀来了呢,然而,这些神策军的溃兵,凶残犹在突厥人之上。
白钦翎背着铁臂弓,走到外面的街道上,静悄悄的到周围去转了一圈,发现长安城已经一片的混乱,几乎所有的人都疯狂了。到处都是溃败的散兵,有神策军的,也有凤翔军的,还有邠宁军的,都说溃兵是抢掠的最厉害的,果然如此,尤其是朱玫麾下的邠宁军,简直比突厥人还要残暴,见活人就杀,就财物就抢,见女轻的女人就上前凌辱,活脱脱是从山沟里面钻出来的野人。白钦翎一路上杀了十几个溃兵,才重新回到了孔乙己的住处。
孔乙己心有余悸的说道:“真的被击溃了?”
白钦翎冷漠的说道:“意料中事。李朱不自量力,如何是突厥人的对手?”
他背负着神秘的任务,到河东去转了一圈,潜伏了两个多月,始终没有机会下手,于是又转了回来,在长安等待更好的机会。他在河东已经目睹了突厥人的凶悍,其战斗力的确无人能及,不要说外强中干的神策军、凤翔军和邠宁军,哪怕是当初黄巢起义军的精锐部队“银刀碇”和“黑虎啶”,也都不是突厥人的对手。突厥人大部分都是骑兵,来去如风,机动力极强。如果没有充足的骑兵,在这种干旱的平原地区,和突厥骑兵相遇,完全就是挨打的局面。李昌符和朱玫目中无人,麾下部队战斗力不强,又没有强有力的骑兵,当然不是突厥人的对手。
果然,沙苑一战,长安联军完全溃败,十停人马被突厥人杀得只剩三停不到,神策军牙将胡瑄、白虎,凤翔军行军司马陆敏、氆氇,邠宁军指挥使张拓、王化等人战死,李昌符自己也身受重伤,唯独朱玫跑得飞快,才脱出突厥人的包围圈。长安两军战败以后,大量的溃军,冲入了长安城,四散抢掠,将对突厥人的恐惧和仇恨,全部发泄到长安城民众的身上。
神策军在城内大肆搜刮,专门挑那些富户下手,他们长期驻扎京城,当然知道什么人家最有油水,这时候趁乱打劫,一抓一个准,收获甚丰,不少神策军军官都收藏了大量的财货,又收藏了大量的美色。凤翔军和邠宁军也不示弱,他们没有神策军那么精明,就采取拉网的架势,一路搜掠过去,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连废墟里面的老鼠都不能幸免。他们深知自己很快就要撤回本镇,不能继续逗留长安,因此杀人放火格外积极,可怜京兆尹王徽好不容易才修缮起来的一点点建筑,转眼又被乱兵焚毁,王徽唯有吐血而亡。
在这之前,李昌符和朱玫就不断派人潜入长安城,四处杀人放火,然后冒充是李克用的人,以激起朝廷对李克用的愤怒,最终赞同他们攻击李克用的计划。在这段时间里面,就有不少的凤翔军和邠宁军士兵熟悉了整个长安城,现在再次抢掠起来,自然是轻车熟路,事半功倍,收获丰厚。当初起义军攻入长安,搜杀百姓,谓之“洗城”,杀人无数,但是还是有部分的官员和富贵人家逃掉了,现在,他们再也逃不过被洗劫的命运,很多人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成了刀下亡魂。
一时间,整个长安城,除了皇城暂时还算稳定之外,其余地区都处于一片的恸哭哀嚎当中,所闻到的只有惨叫声和呻吟声。那些刚刚从外地回到长安的百姓,再次遭受了灭亡的命运,一个日夜过去,乱兵都在城内来回穿梭,也不知多少人被杀,多少财物被抢,多少女子被奸,原本就已经破落不堪的长安城,显得更加的残破,在冰冷的寒夜中,活脱脱就是人间地狱。裴凝紫的母亲鱼玄机,寄宿在吏部侍郎李国家中,结果被乱兵搜出,因其富有姿色,风韵犹存,竟然被乱兵**致死,最后尸体扔入水井,无人得知。
白钦翎仔细盯着周围的街道,看到溃兵逐渐远去,才深沉的说道:“你走吧!”
孔乙己点点头,小心翼翼的走出去。他可不能说说走就走,更不能随便离开长安城。刘鼎给他的命令,是紧紧“贴”着皇帝陛下的身边,尽可能的搜集有关皇帝的信息,哪怕外面的局势再乱,他也必须去“盯”着皇帝。但是,才走出几步,他就缩了回来,原来,前面有几个溃兵看到了孔乙己的存在,马上冲了上来。这些神策军的溃军,个个都好像杀红了眼,见人就杀,看到孔乙己走出来,就如同是红了眼的野狼看到了猎物的存在。
“我的妈啊!”孔乙己哀嚎着,急忙退了回来,顺手将木板门关上,但是他还没有走远,木板门就被散兵一脚踢开了。那些溃军在城内大肆烧杀掳掠,早就失去了理智,哪里肯放过孔乙己?几个残兵闯入了孔乙己的里屋,发现没有了孔乙己的踪影,正要翻箱倒柜,忽然间所有的声音全部都停止了。
噗噗噗!
似乎是尸体倒地的声音。
孔乙己从破墙心有余悸的探出头来,发现那几个溃兵已经全部倒在了地下,身体的下面有鲜血汩汩而出。原来,他们刚刚进入房门里面,就遇上了冷酷的白钦翎。白钦翎身上带有****,举手投足之间,就解决了这些溃兵,然后顺手将他们的尸体扔到了后面的破墙里面。孔乙己惊骇失色,欲言又止。
白钦翎冷冷的收回****,冷峻的说道:“去吧!”
孔乙己这才心有余悸的跑出去,向着宰相萧遘的家里冲去。长安城内的大小官员,也是慌作一团,纷纷逃难,大街上到处都是被杀的尸体,到处都是被侮辱的女人,孔乙己孤身寡人,又无财物,依然被溃兵追了好几次,后来散兵都是发现旁边有更值得下手的目标,才弃了他去追其他人。孔乙己好不容易才辗转来到宰相萧遘的家里,发现自己的鞋底,已经完全被鲜血浸泡的红彤彤的一片,一脚下去,就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血红脚印。他急忙将鞋子脱下来,在地板上使劲的甩着,最后干脆不要鞋子了,赤脚走入了宰相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