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轰鸣声裹胁着漫天的尘土，一下子便朝巴图蒙克的身上吹了过来，哪怕是已经离得有一段的距离，他也能感觉到这股像似能够毁天灭地的力量。

匆忙之中巴图蒙克刚把袍子掩在自己的脸上，从山谷里刮来的尘土便已经落到了自己身上，一股泥土的腥气不住地往自己鼻孔里钻，以前倒觉得这种腥气有些迷人，现在闻到时，却只有一种拼命想吐的感觉。

只是片刻的功夫，这股烟尘便刮了过去，等到巴图蒙克把袍子拿开时，却无比惊讶地发现，刚刚还畅通无阻的山谷已经被泥土与巨石牢牢地堵住，在山口附近的士兵们正拼了命地往自己的方向跑着，俨然一付被吓蒙了的感觉。

“别跑，快回去救人。”巴图蒙克初时并没有意识到这场灾祸是人为造成的，而是因为是因为大军行走的脚步震松了山谷两侧的土石，所以才引发了这样的一场灾难，目光大概数了一下之后，巴图蒙克就能感觉到，怕是有许多的士兵没能从山谷中跑出来。

是被砸死了？还是被困在山谷之中，自己必须要查个清楚才行。

就在巴图蒙克准备回身救人的功夫，山顶上的史谦也被刚刚发生的事情给吓到了，凭心而论，自己准备的只是山顶上的一些大石而已，按照何家安的吩咐，只是把这些大石堆下去，把山谷的两头堵住，然后利用鞑靼人攀爬时速度不快的机会将他们一一射杀，到时候不光能够杀死鞑靼人，说不定还能把他们的战马全都抢下来。

只是大石是推了下去，接下来山谷的回报去完全出乎自己的意料，不光是山腰的泥土被带走许多，就连山顶也像是被竖着削了一刀，若不是自己反应得快一点，说不定自己都随着泥土落了下去。

直到一切都安静之后，史谦这才长长地松了口气，小心地走到山顶边，往下看时，心里却咯噔一下，好一片的阿鼻地狱。

山谷中的鞑靼人根本就不用自己放箭，大部分都已经被山下滚落的大石所砸中，直接就倒在了山谷中，倒是还有些反应快的及时躲到了山脚处，虽说逃过了大石，但却被厚厚的泥土所覆盖，差不多从膝盖之下都被掩埋住，自己又拨不出来腿，只能是没命地哀嚎着。

“将军，放箭吧。”一看到这种场面，周围的明军立刻兴奋起来，眼下这些鞑靼人跟一个个活靶子又有什么区别，箭雨之下，一定逃不出活口。

史谦想的却比他们要更多一些，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些鞑靼人好像并没有感觉到自己大军的存在，在这个时候他们并不是远远的跑开，而是大部分的人都跑了回来，再努力地想要清理出一条路来，准备将困在山谷中的鞑靼人给救出去。

想到这里，史谦脸上露出一丝冷笑，只是让大家准备，却并没有去伤害山谷里的那些鞑靼人，目光望着如勤劳的小蜜蜂般的鞑靼人，不屑地摇了摇头。

“再等一会，等他们的人进到山谷之后再动手。”

史谦看着鞑靼人慢慢地把山谷挖出一条路来，接着又有很多人进到了山谷之中，眼看着那些被困的鞑靼人就要获救之时，史谦举起的手臂终于落了下来。

然后，便是万箭齐发。

鞑靼人不会料到，明军居然藏在他们头上已经这么久，等到他们听到声音不对再抬起头的时候，面对的却是密如细丝般的箭雨，只是一轮覆盖，整个山谷中便彻底安静下来。

“明军？”当远处的巴图蒙克看到山顶上有人影晃动之时，自己整个人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望着自己刚刚走过的山谷，心里忍不住有些后怕，要是明军早一步出现，恐怕自己也难从这里逃出来。

想都不用想，巴图蒙克也意识到山谷里的鞑靼人肯定是全军覆没的下场，面对着头顶上明军弓箭的威胁，无论谁都没办法重新进入到山谷之中，犹豫了片刻之后，巴图蒙克斩钉截铁地吼道：“快走，所有人离开这里。”

当队伍重新集结完毕之后，气氛却变得如死一般的凝重，巴图蒙克知道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什么，眼看着家园在望的时候，却偏偏遇到这种事情，更可气的还是自己根本就没办法去找明军报仇，只能像是丧家之犬一般的逃离现场，这对士气实在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同时受到打击的，还有巴图蒙克的勇心，自己本来是想借着这次出兵的机会，让手下这些部落的头人见识到自己指挥的能力的，可是没想到，临了临了却被明军给偷袭了，损失这叫一个惨重，回去之后这些头人肯定不能善罢甘休，到时候有自己头痛的。

就像是害怕明军还会设伏一样，鞑靼人这一跑，就差不多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才停了下来，匆匆地扎下帐篷之后，这天可就已经黑了下来，一团团的篝火已经点燃了起来，远远看去，星星点点，倒也十分好看。

此时再漂亮的灯火恐怕也吸引不到巴图蒙克的注意，自己一个人坐在篝火的旁边，脑子里面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或许还在纳闷，这些明军到底是从哪里钻出来的，怎么就知道自己会从那里经过呢？难不成自己队伍里面有奸细？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的时候，巴图蒙克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去过宣府的加思兰。

主动请缨去宣府的是他，告诉自己何家安存在的是他，让自己撤退的也是他，虽然他被人割掉了一只耳朵，但这说不定就是明人的计策，一只耳朵便换来自己上万大军的牺牲，这样的耳朵恐怕丢得也值了。

想到这里，巴图蒙克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心的怒火，立刻吩咐道：“来人，把加思兰给我押过来。”

恐怕加思兰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拼了命地为鞑靼人卖命，不光丢了一只耳朵，得到的还是巴图蒙克的不信任，直到被押到巴图蒙克面前时，自己还试图跟巴图蒙克解释自己真的不是明军的奸细，自己所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鞑靼，为了汗王。

巴图蒙克面无表情地望着伏在脚下的加思兰，直到他把该说的全都说过之后，自己这才轻轻长舒口气：“加思兰，你来鞑靼有几年了？”

加思兰也搞不懂巴图蒙克这句话的意思，想了想回道：“回汗王，差不多十二年了。”

“原来都这么久了。”巴图蒙克幽幽地望着天空，接着淡淡地讽刺道：“一个人用十二年的时间换取我的信任，就是为了今天，这个做法是多么值得人敬佩，只可惜我巴图蒙克空有鞑靼数百万众，怎么却没有这样的死士呢？”

“既然这样，那我便成全你的忠义，来人，送加思兰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