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怪不得。”云霄望着手中的造型古朴的羊皮古卷，心中隐藏了十八年的迷雾和畏惧终于算是消散了。

是的，对于这个优秀到人们只能够用神降来解释的儿子，他的心中始终是存在着疑问和畏惧的。

自己从小真的没有教给他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因为他母亲的原因，甚至是有些疏远的。

而自己配给他的先生，虽然也是博学多识的大学士，但是根据大学士的反馈，云风小时候并不怎么原意读书，对于先生也很是冷漠。

自己也给他配了武师，那也是名闻天下的大武师，但是云风也不爱练功。

从小，他就是看着那颗白梅。

这些消息反馈给云霄的时候，云霄是非常生气的，因为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所以云霄绝对自己一定要改变云风的样子。

而他，就是要对那颗白梅动手！

而也就是那一次，云风展现出了他的力量。

哪一年，云风三岁。

却是单臂败了那名闻天下的武师。

云霄震动，而之后，或许是云风烦了。

直接闯上了云霄的寝宫和云霄对峙，武力已经展示完了，便是展示文采。

而大学士反馈中这个从来没有读过书的少年，却是出口成章，展现出来的才华，早已经是贯通了古今。

文采武略展现完毕，只有三岁的云风只是冷冷的扔下了一句别来烦我之后，转身就走。

那一夜，所有见证者皆是惶恐不已，而云霄更是彻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云霄下令处死了所有见证者。

而后来外界传闻，所谓的三岁习文五岁练武，实际上都是假的。

那是云霄放出去的烟雾弹，可是却已经被外界誉为神降之人了。

但是在云霄的眼中，云风的魔性是要多于神性的。

他之所以上战场，是因为秦君听说了他的天才之名，要他去秦国作为人质。

于是第一次，他带领军队让整个云之国脱离了秦国的统治。

而第二次，是秦国看到了云之国的强大，也彻底摸清了云风的情况，秦国的巫师说，云风其实就是那株白梅的化身，于是秦君派出了天下第一刺客阿珂，想要破坏掉那株白梅。

于是，秦国灭了，六国也没了。

而这一切，是云霄所不能够理解的。

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子，太不像是一个人了。

在旁人眼中，他今天不停的擦拭王座，是因为欢喜，但是却只有他自己知道，当自己的这个儿子，班师回朝的时候，自己坐在王位上，是多么的恐惧。

而现在，当云风说出来他是来自天上的时候，他心里的那些恐惧和担忧终于消散了。

他不知道什么是天上，也不知道天上有什么。

但是他至少知道了一件事情，云风既然告诉了他这个事情，那么便说明他要离开了。

而他送了自己这个羊皮卷，说明了他不仅不想要杀自己，并且还是愿意帮助自己。

“这算是对我十八年来不打扰的馈赠吗？”云霄抬起头，到底是一国之君，从云风展现惊人天赋之后的十五年中虽然时而恐惧，但是却始终未曾表现出来。

此刻，也是目光平静，鬓边的白发轻轻的在夕阳的暖光之中飘荡，一国之君的风范倒是比所有的时刻都要强烈。

林风则是看着这个和林萧有着七分相像的男子，微微一笑。

“你还不是那么的讨厌。”林风的所答并非云霄所问，但是云霄已经知道了答案。

“那么你今天就打算走了吗？”云霄问道。

“是的，当晚霞到了最璀璨的时候，我就该走了。”林风站在夕阳里，温暖一笑。

“好，那，这红妆千里，便全当我的送别之情。”云霄忽然轻轻的一笑，左手拿着羊皮卷砸在了右手的掌心道望着林风道：“年轻的时候，我也曾经想过这个世界到底有没有仙人，后来秦王都没有找到仙人的消息传遍了天下之后，我也就是死心了。”

“但是没有想到，在我快要死了的时候，我竟然看见了仙人，而这个仙人，还是我的儿子。”云霄无比认真的看着林风的脸庞，忽而轻笑道：“不对，我该尊称你仙人才是。”

“仙人也好，凡人也罢，其实并未有太大的区别。”林风淡淡的说道：“只能保持相对的强大，终究是没有太大的意义。”

“但是仙人的寿命和强大，却是凡人无比羡慕的，就像是朝菌羡慕人类的寿命一样。”云霄道。

“都是一样的，对于仙人来说，万年不过是一刻，你在一刻钟所能够做到的事情，仙人可能需要万年。”

“比如你看这云是云，不过需要瞬息，而仙人看这云，却需要千年，才能够彻底摸清这云之一道，之后看云才是云。当然，对于仙人而言，千年也不过是一瞬。”林风似有所感，便是微笑着多说了两句。

云霄望着那云，似有所悟。

“但仙人懂得终究多些啊。”这场对话也吸引了云瑶，此刻云霄沉默了下来，她便是问出了声。

“可是对于凡人而言，他并不需要懂得云之一道，就像是朝菌不需要知道人们的所谓皇权一道一样。”

“原来如此。”云霄忽然恍然大悟的长叹了一声，抬起头来负手看那云霞微笑道：“看来以前活的太过狭隘了，经你这么一说，我到是觉得仙人的日子不若我们凡人了，看来作为一个凡人死去，也并不是那么的痛苦了。”

“你会是活的最久的凡人的。”林风却是上前拍了拍云霄的肩膀，一股温暖的力量也随之流进了云霄的身体。

转眼之间，云霄鬓角的白发便是消失了，脸上的褶皱也是抚平了很多，若是不会眼角还有一些残存的岁月痕迹，几乎可以说是和站在他的对面的林风一模一样了。

“真像啊。”林风忽然莫名的感叹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说云霄像他，还是像他印象之中的某个人。

而这声感叹之后，此间却忽然安静了下来。

三人站在漫天的红霞之下，皆是静默无言。

云瑶悄悄的走到了林风的身边，将头轻轻伏在了林风的胸膛。

红霞忽然爬满了她雪白的项颈，如同血染的娟红。

林风终究还是低下了头来，看着云瑶同样被夕阳染红了的双眸，轻轻的帮她拢了拢那被晚风吹乱了的长发，然后冲着云霄道：“你好好修炼那功法吧，若是有机会，可能还有一些用处。”

此言落红霞满天，天边的那轮太阳，已经快要被地平线吞没了。

而皇宫之中也已经开始敲锣打鼓，这是已经算出来的吉时。

而与此同时，没有什么经纬度之分的整个大陆上，也都同时唱起了歌谣。

那是婚歌，应和这红霞满天和红妆，仿佛让那大红色变得更加浓重。

“走了。”林风松开了怀中的云瑶，飞向了那热烈至极的红霞。

他的身后，是一株白的让雪暗淡的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