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人恩惠，自然是要还人恩情，老朽在这里等你，正为了这个。”老人平静地说道。

“不必了吧，举手之劳而已，老先生你不必这么在意的。”邓展摇摇手。

对方居然是专门等在这里，为了报恩的，这也算是有古人之风了。古代贤人，有仇必报、有恩必偿。不过这对于邓展而言，的确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

对方如此郑重，反倒让他感觉颇不好意思。

“倒不是在意与不在意，若是普通人，老朽自然也不会在意，普通人之间的恩惠，可以全当无意；但你我这一类修道人，则不同了。”老人说道。

“为什么不同？”邓展好奇问了起来。

“普通人之间，恩惠常有，未必要记得，无论记不记得，对他们都没有多大影响；但修道人不同，一笔恩惠就等于是一笔债，债若千钧，若债不还清，念头难以通达，身心也难以超脱；世间有因果，有了因当然会有果，若没有这个果，那就等于此缘未了、此事未尽。亦等于半途而废，于修道一途，是大忌讳。”老人正色地说道。

这不是开玩笑，而是本心而论，实话实说。

普通人之间有点什么恩惠，可以不在意，但修道人是不可以的。有恩必须偿还，不然压在心里就是一笔重若千钧的债。

《白蛇传》也有说道，白素贞本来要飞仙，但因为尘缘未了，有恩未报，这也是等于是拖住她飞仙的最后一丝障碍。于是，她才去找了许仙，偿还当年的救命之恩。

按修道的法则，的确是有这么一个说法的。

“所以，老朽在这里等你，也想问问你，老朽有可以可以报答你的，或者有什么可以帮你的。”老人说道。

“这……”

“老朽此番若是回山，从此以后，恐怕就不会再出山了，今日见面，也可能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年轻人你若有所需要，但说无妨。”老人很豁达地说。

邓展也不矫情，他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自然也会成全这个老人。

只是，要什么好呢？

要宝物？要金钱？

要这些未免俗气，也忽然让他想到，自己心魔难克，于是就干脆问道：“这样吧，我一直有一个困惑，解不开，不知道老先生这里有没有办法可以解？”

“请说。”

“最近修炼，常有杂念纷飞、心魔乱舞，我想问老先生，如果是你，该怎样降伏其心？”邓展问道。

《金刚经》里提到降伏其心，是随心随念，此法，邓展之前也试过了。以入梦的方法，完成了一次随心随念，跟苏沐汐发生了一次关系。

但这方法，终究还是有缺陷，譬如，你给别人治病的时候，总不能每次钻进别人梦里跟人家啪啪啪吧？

再者，这也只适合对女孩使用，如果是心魔中的怒意、恨意、贪念、嗔念、痴念呢？又该怎么去降伏其心？

也许是邓展对佛经的理解还没到达那么高深的层次，所以目前是无法用《金刚经》的随心随念的。

“哦？杂念纷飞？”老人家深深地看了邓展一眼，颇多意外。

一般而言，心魔乱舞，这是一个特定的层次才会出现的现象。

比如说阴神境界！

在道体境界的时候，基本上不会出现心魔乱舞的现象的。

老人家毕其一生，也只不过是道体中成的地步，到如今年事已高，比起当年也是逊色颇多了。

可此时此刻，他面前的这个小伙子，竟然提到了“杂念纷飞，心魔乱舞”，这难道说，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已经踏入到阴神境界了吗？

‘也不知道这小伙子是哪方面的人，如此年纪，却有如此造诣，当真是后生可畏！’老人心中感叹。

沉思了一下，老人认真地回道：“这个问题，其实我也很难回答你，因为我自己也从未经历过这种情况。但我们白凤山的《道经》当中却有讲到，若有心魔出现，杂念纷飞时，可以浩然正气消除之。”

“浩然正气？”

“没错，佛教有【弃空法】，这所谓的【弃空法】就是放弃一切，随心随念；道家有【无为咒】，老子的《道德经》你应该有涉及吧？所谓万事无为，顺其自然；其实无论是【弃空法】还是【无为咒】，本质都是很相似的。其中佛教的随心随念也并不是说可以随恶而恶，而是指放弃一切，达到无相无我的境界，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大概就是如此道理。

而道家的【无为咒】，讲究一切顺其自然，这有个前提，就是心若止水，也上善若水。如水一般，不争不妄，其中心思想本身也是要形成‘无我’，达到天人合一。

无论道家还是佛家，这两法，难度都很高。而我们白凤山，所传承的，是儒家的【浩然正气】，以一口浩然气，镇压万恶、诛灭妖邪。

这原理就是，恶念丛生，就它长由它长，它凶由它凶，我养一口浩然气，覆压乾坤日月星。

这浩然正气，以正为道，等于是在七情六欲这诸多心魔之外，再养一‘心魔’，刻意饲养之下，这头‘心魔’就能碾压其他心魔，从而可以断绝心魔乱舞，杂念纷飞的情况了。”

老人没有藏私，连《道经》里面的内容都说了出来。

“浩然正气？儒家？老先生你们白凤山修的是《道经》，却也修【浩然正气】，这感觉挺有意思。”邓展哈哈一笑。

老人却神色很正，说道：“这并不奇怪，儒家也称儒教，在古时候，儒教、佛教、道教乃国内三大教，经过数千年的发展，三教的思想其实早就有所融合。抛弃糟粕，取其精髓，即便三教合一，也并无不妥。”

邓展想了一下，感觉说得也对，他修的是《玉女玄经》功，但里面也附加了一些佛教的密宗手印，这也是一种融合。

“另外，【浩然正气】也是心魔？”

“对，从现代人的角度来讲，从原理上来说，【浩然正气】的确也是一种心魔，而且是自己主动饲养出来的心魔，以它的强大来镇压其他的心魔。【浩然正气】越强大，修炼者也就愈发正义凛然。所以，它虽然算是心魔，但也可以说不算，因为它不会引导你去变坏。”老人家说道。

邓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以正义为支柱，饲养浩然正气，压制七情六欲。仔细想想，貌似这个方法确实不错。

“那【浩然正气】要怎么养？”

老人一笑，说道：“只要心存浩然，兼怀天下，以正义擎天，则浩然正气自然形成。所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就是这个道理。”

“哦，原来如此。”邓展像是明白了，也像是没有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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