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部书卷前，天穆神邸巨大的瞳孔也在收缩，纵使已经过去四万年，他仍然记得这部书卷给神木宫，给他造成的伤痛。

不过，在震惊之余，天穆神邸还留有一份理智，细细感受着浮生体内流淌的气息，如释重负。

“浮生，你还只是半步王者，拿什么来催动生死簿！你那微薄的寿元，杀死我的一个侍者都很困难，拿什么来杀我！”

天穆神邸狂笑着，目光如炬，悬于虚空的巨大斧刃再度斩杀下来。

当年，天穆神邸可是在诸天万界，无数珍宝中挑选，最终才挑到这么一件生死簿，对其了解程度丝毫不逊于轮回信徒。

即便是阴阳二卷合一的生死簿，要想发挥其威力，要想杀人，还是脱不开因果，逃不开轮回。

所谓因果，有因才有果，若非该死之人，又怎会死亡？

那便要捏造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生死簿就起到了这个作用，可它本身只是一件典器，永远只能在典者手中发挥威力，捏造罪名所付出的代价，便是典者的寿命。

当年苏慕白便是手持生死簿杀入神木宫中，当场击溃三位神邸，便陷入极度虚弱的状态，濒临死亡。

因此，阴十三的爷爷才能盗走半卷生死簿，从而引发神木宫的沦陷。

而剩下的天穆与景天，见势不妙，分别封印了神王鼎和天木鼎，留下为日后收拾残局的机会后，也逃离是非之地。

一个苏慕白有多强？

纵使是一缕残魂，沉沦了四万年，也在今日帮助月倾颜连升三级，从典成境三星的修为，一跃跳到了可以一刀斩杀贵发公的存在。

即便，当年苏慕白面的的是五只神邸，而今日浮生只面对一个天穆，前者的两成实力也不是一个半步王者可以比拟。

哪怕这个半步王者已经强横到可以手撕王者的地步。

“天穆，你对力量一无所知。”

面对急斩而下的鬼斧神工大神术，浮生不慌不忙，双手一合，便在面前拉开一副黑白双鱼图。

黑白双鱼图一下子凝聚成形，将一股旋转的力量扩及整个空间，乃至天外。

混沌的气息下，鬼斧神工大神术的力量迅速消融，而断裂的空间也向当中合拢，隐隐有愈合的迹象。

更可怕的是，天穆神邸布置下的六道八卦图，也在这股旋转的气息下被染上混沌色彩，连接的典力被瞬间切断，袅无音讯。

“这不是生死簿的力量！这绝对不是生死簿的力量！哪怕你燃烧万年寿命，燃烧生命本源，也不可能有这种力量！”天穆神邸举目四望，空间的异变使他大惊失色，当锁定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果然，在浮生的身后有一道淡淡的金色影子。

“慈航万法和尚！”

天穆神邸忆起了往事，惶恐不定，惴惴不安。

在浮生的背后，淡淡的金色残影，赫然就是名震诸天万界的慈航万法禅师。

浮生也瞥了一眼身后金影，笑道，“大师自知罪孽深重，在孤寂的深渊沉沦四万年，就是为今天能亲手弥补当年的过失。而你，天穆！你恶贯满盈，罪孽滔天，不知悔改。对付旁人，我还要耗费寿元，逆转因果。但你，今天是死定了！”

说话间，浮生抖落手中两卷，左手的阳卷萦绕着淡淡白光，在斑驳的黄纸上有一道朱红色的大字，写着天穆之名。

而在浮生的右手，阴卷则是被丝丝缕缕的黑气包裹着，黄纸上同样写着朱红色的字体，却是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录着天穆这一生的善恶。

两卷一开，冥冥之中，天穆神邸的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失，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似有似无，说不清现世还是幻觉。

但浮生和天穆本身，是能清楚的感觉到，相比较浮生的淡然与冷漠，天穆简直要抓狂了，肩膀耸动，显然两只胳膊在空间之外正做着抓取的动作，妄图将流走的东西抓回来。

堂堂神邸，典力早已超过了太古天龙，在亿之上，麾下侍者无数，最弱的也都是王者。

如此的角色，是哪般的焦急，怎样的不安，才会是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那种若有似无的感觉就消失了，再看天穆神邸，已经是判若两神。

他巨大的头颅，皮肤已经干枯，血气也不再涌动，剩下一只独眼中，也再没有往日神采。

虽然整体看起来，天穆神邸的变化不大，但此刻已经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哪里还有当初意气风发，唯我独尊的样子。

“浮生！就算你剥夺了我的生命，我沦为死灵，也不入轮回！”

咆哮的声音化作雷震，此刻天穆神邸已不顾及破损的空间，脆弱的魔方城堡，将全部的力量爆发出来，如闷雷滚滚，在虚空各处爆裂，每一道爆裂至少都是千万典力的规模，直接冲破了八卦阵图的封锁，将整个空间毁于一瞬。

破碎的空间，碎片如镜，凋零飘落，一众典者也被这一股气浪冲飞出去，掉在空间的夹缝中，缓缓飘动着。

“第四空间！”

月倾颜瞳孔猛缩，扬起手中战刃猛地刺进黑暗，这才稳住身形，其他人却在漂流中渐行渐远，逐渐向着更远处的无尽黑暗流去。

不过，在他们漂流的同时，一座石桥和频频闪现在黑暗中，正是浮生驾驭的奈何桥。

以虚空晶石炼制的奈何桥，是少有的能在任何空间穿梭的存在，除了秩序空间、无序空间和次元空间外，当然也包括着第四空间。

奈何桥如光似电，速度极快，将漂流出去的典者一一吞没后，当空一闪，随即浮现在月倾颜脚下，承载了她的身体。

脚踏实地，月倾颜也终于长舒一口气，当一股厚重、沧桑的力量将自己包裹后，嗅着那熟悉的气息，与浮生相视一笑。

第四空间，就是在生灵居住的秩序空间，时空乱流肆虐的无序空间，和典者开辟的次元空间之外，所有不能被掌握，无法被探索的空间的总称。

这样的空间里是不存在物质的，没有气息，没有生灵，甚至没有落脚点，典者一旦陷入其中，就只能随波逐流，或许是被推向诸天万界，但更有可能是被卷入时空乱流。

当然，在此之前，典者会在耗尽体内典力后，窒息而死。

传说中，时空的尽头，无尽晶壁的另一边就是无序空间，当年在人族抵抗军失败后，大量的强者都被放逐，四灵族也驾着一艘战舰驶入其中。

还不容浮生与月倾颜松懈片刻，两人的目光就被黑暗中一具巨大的身体所吸引，这是天穆神邸的肉身，他已失去了双手和一只眼睛，此刻，他的身体正在剥离。

大块大块的血肉，如同落叶一般凋零，飘落，魁梧的身躯迅速干瘪下去，顷刻间，便只剩下一具骨架，白骨森森，在黑暗的第四空间里是那么显眼。

而这一切，都是在无声的情况下发生的，恐怖更甚百倍，此刻的窒息感绝不是来自空间的压迫，而是被眼前这诡异而惊悚的一幕所震慑。

“你对他做了什么？”月倾颜目不转睛，艰难的发出声音，“要么生，要么死，这又算什么？”

在融合苏慕白的过程中，月倾颜近乎亲眼目睹了四万年前的战斗，见证了苏慕白以一击镇杀三只神邸，却也不如眼前这一幕叫人心惊胆战。

而且，在融合苏慕白之后，月倾颜对于太古轮回道也有些涉猎，可眼前这一幕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玄无忌的记忆中，亦有两万年前将敖昌转化为冥龙，将阿环炼制成冰霜白骨巨龙，同为白骨，天穆神邸也比阿环更渗人百倍。

“他被生命抛弃了。”浮生虽是了解其中道理，却也有无尽唏嘘，“冰霜白骨巨龙，是抛弃残存的生命，转化死灵。而天穆，是被生命抛弃……”

浮生说到这里，沉吟一番，组织了一下语言，因为要解释这天地罕有的画面，确实困难。

良久，浮生才再度开口，“他被放逐了。不同于被九重天放逐，被天道放逐，此刻他是被生命放逐。生命的气息不再眷顾，死者的国度亦不容许他停留。他，在生死之间，寰宇万族，诸天万界，都容不下他，唯有这第四空间，能让他苟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