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王……”陈默看着面前面目祥和的郡王，“今日过来，想必不是为了取我性命而来的吧？”

“前尘往事皆如过往云烟。现在我已是已死之身，又怎会顾及如此之多？”郡王眼神偷偷的看了小郡王一眼，旋即便将目光又再度转了回来。

现阶段他本就是日无多，若不能将心中最后的托付说出去，恐怕死也不能瞑目，更何况是这种消散于天地间最为纯粹的死亡。

没想到紫狐这一次屠戮皇城竟然连郡王府也一并屠戮，更将郡王也炼制成了她的傀儡。

“不知道郡王此番阻止我是为何？”陈默问道。

“阻止你只是想让你继续，让这些被紫狐所控制的人……当然也包括我……全部从她的磨爪之下脱离。”郡王吸了一口气，虽然以现在灵魂状态吸气并不能为他缓解自己的情绪，“紫狐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手段，若是你将这光撤去的话，这些灵魂心中怨气恐怕又被激发而起，而且比以往还要更胜许多。这样的话你反是好心做了坏事。”

“这道光芒继续照耀下去的后果……我们也都清楚，但这并不是我们逃避的理由，现在已经是已死之身，本就不再存活，残留下来的魂魄也只是一种执念，只有死之时不甘的执念。若是你放弃净化，我们心中的执念想必会催生出更多的怨气。”

“执念是无法消去的，若是能够轻易的将执念消去，执念……也就不叫做执念了。而且现在吾等之姿态皆是由执念维持，若是将执念消去，吾等也会如净化之后烟消云散。这样反而要耗去更多的精力。”

“而且吾等在紫狐操控之下虽不得自由，但吾等神智皆是存在，若是继续被紫狐操控，做这些伤天害理之事，即便是没有人会毁掉我们，我们在得到自由之后第一时间也会自裁谢罪——若是我们真的会有自由时候的话。”

“所以此番你就尽管将你的能力施展，我们不会怪你，反而会发自内心的感谢你。”

陈默听到这句话倒也是放下心来，脸上露出笑容，说道：“之前郡王你可是恨不得要将我置于死地，现在却是与我进行如此平和的交谈……不知道郡王你在活着的时候会不会想到这一点呢？”

郡王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是笑了，见到陈默准备取回灵虚珠的手收了回来，说道：“若是我还活着的话，想必还是与你不死不休的。这种事情若是不死过一回，是根本无法体会到——活着的时候，要死要活的为自己拼搏这么多，死了之后也终究是孑然一身，什么都不会带走。我活着的时候是郡王，死了之后也与这些平民百姓没有什么区别，所以我又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郡王看的倒是通透。”陈默说道，之前最郡王对付他的时候，几乎可以说是倾尽全力，派人去干扰过他，而且还在比赛规则上对他进行过一些阻拦，但是现在却是如此安静平和的说起话来。

或许只有真正死过一次的人才能真正想的清楚吧……

“父亲……”小郡王抱着棋盘一步一步的走到郡王的面前，但是越走近却发现自己的双腿越加的沉重，迈出下一步永远比上一部要艰难的多。

他在害怕，他的父亲明明死在了他的注视之下，但是现在却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他的眼前，这让他感觉到惊喜，却又感觉到深深的恐惧。并不是恐惧他父亲现在是灵魂的状态，而是因为恐惧他的父亲马上就会离开他。

郡王见到小郡王想自己一步一步的迈进，身体不进哆嗦了一下，想伸出手来去抚摸他，又想到自己现在是灵魂的状态，就算是抚摸也根本不会有任何的触感，又自行惭愧地将手收了回去。

小郡王此时是多么希望能够得到父亲的抚摸，见到父亲伸出手来就迫不及待的上前，想要牵住父亲的大手。可惜却只是从父亲手中的虚影穿了过去。没有半点的触感，也没有任何一点的残留。

甚至连父亲袖口上烟斗所残留的烟草味也没有闻到。

小郡王从一出生就在跟随着自己的师傅学习，没有沾染所谓皇家的这些世俗气息，但郡王是他所唯一亲近的人，每次与郡王见面的时候，小郡王都十分的讨厌郡王袖口上那种烟草的味道，但因为是久别重逢，所以也贪婪的品味着混合了烟草味的父亲的味道，每一次离别之时，他都在向父亲抗议，请父亲不要再沾染烟斗。

郡王每一次都笑着回答，可惜每一次都没有遵守过诺言。

陈默叹了一口气，郡王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郡王，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皇亲国戚，或许也不是一个合格的人，但他却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每个人都有两面性，他体现在别人面前的是阴险狡诈，小肚鸡肠的郡王形象，但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却是真真正正的好父亲形象。

“演儿，你是真的长大了，这种模样赶得上父亲年轻时的俊俏了。”郡王哆哆嗦嗦地说着，想要维持这短暂相逢中仅有的欢乐，但眼泪却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小郡王，又或者说是周演，见到父亲眼中流下来的泪滴，伸出手想要接住。可是灵魂状态下的郡王流出来的泪滴，又岂是他能够接住的。灵魂状态下的眼泪并不是水渍，而是纯正的圣元力，从灵魂体上脱落出来便消散于天地之间，连半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在光芒的照耀之下，所有鬼魂身上的怨气也已经被全部驱散，此时的他们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在与这个世界进行着最后的抗争，勉强维持着自己最后的形态，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化为最为纯净的圣元力，消散于这天地之间。

“周陌离……虽不知道你到底是哪位大能的弟子，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够帮助我照顾我的孩子，他自小便跟随师父学习，并没有沾染皇室陋习，希望你可以……”郡王眼中含泪，看着周陌离说道。